庆功宴的气氛在秦雨薇刻意的烘托下，达到了顶点。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汇聚在了林晚身上，让她成为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同事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如同一波波温热的潮水，将她包围。然而，在这看似热烈的氛围中心，林晚却感觉自己像站在一块逐渐融化的浮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秦雨薇的表现堪称完美。她穿梭于宾客之间，言笑晏晏，但总会适时地回到林晚身边，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向众人展示她的这位“爱将”。
“王经理，你是没看到，林晚刚接手星晖项目的时候，那真是一头雾水。”秦雨薇端着酒杯，对走过来的王经理笑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清，“那时候，项目资料堆积如山，历史问题盘根错节，连个清晰的脉络都理不出来。是我，一点点带着她梳理，告诉她从哪里入手，重点看哪些关键节点。”她说着，慈爱地看了林晚一眼，仿佛一位看到学生取得好成绩的欣慰导师。
林晚端着果汁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只能维持着谦逊的微笑，附和道：“是，多亏了总监您的指导。”
“哎，主要还是你自己肯学，有悟性。”秦雨薇摆摆手，语气愈发和蔼，“我记得当时给你那份内部参考报告，就是希望你能先建立起对集团业务和类似项目的基本认知框架。虽然报告旧了点，但里面的分析思路还是很有价值的，看来你是真的用心钻研了，不错，不错。”
她巧妙地将那份被周慕辰斥为“垃圾”的报告，包装成了她“悉心指导”的一部分，不仅撇清了自己提供过时资料的嫌疑，反而成了她培养新人有方的佐证。
李强在旁边听着，忍不住低声对张莉嘀咕：“秦总监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莉撇撇嘴，没说话，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紧接着，秦雨薇又转向另一位资深同事，“张工，你们技术部可能不清楚，星晖那个赵总，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油盐不进。前期我们尝试了各种沟通渠道，效果都不理想。这次林晚能打开局面，除了她自身的努力，”她刻意顿了顿，环视西周，确保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才缓缓说道，“也离不开我在关键时刻，调动了一些……嗯，非公开的人脉资源，帮她厘清了对方的核心诉求和技术偏好。否则，光是摸清门路，恐怕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又暗示意味十足，仿佛林晚的成功，完全得益于她在幕后运筹帷幄，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弹药”。而林晚，只是一个出色的执行者。
林晚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秦雨薇这是在明目张胆地窃取她的成果，并将她定位成一个离不开上级扶持、只是比较“听话”和“能干”的工具人。她看到周围同事投向秦雨薇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而看向自己的，则多了几分“原来如此”的了然，甚至是一丝“运气真好”的轻视。
“我就说嘛，林晚一个新人，怎么能搞定赵星晖那种硬骨头，原来是有秦总监在背后支招啊！”
“秦总监真是厉害，资源和人脉都没得说……”
类似的低语隐约传来。
苏小满坐在稍远一桌，看着被秦雨薇亲热揽住肩膀、笑容己经有些僵硬的林晚，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秦雨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整个包厢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她走到包厢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的笑容，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充满了“殷切”的期望。
“各位同事，今晚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战略部的一件大喜事——星晖项目，这个曾经困扰我们多时的难题，终于迎来了转机！”她声音清亮，充满感染力，立刻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稍歇，领导拿我当垫脚，我送他进监察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领导拿我当垫脚，我送他进监察部最新章节随便看！她继续说道：“作为战略部的总监，看到团队取得这样的成绩，我由衷地感到高兴和自豪。这充分证明了一点，在我们战略部，只要方向正确，方法得当，上下同心，就没有攻克不了的堡垒！”
又一阵掌声。
“在这个过程中，”秦雨薇话锋一转，再次将焦点引向林晚，语气更加恳切，“我们的一位新人同事，林晚，表现出了极大的潜力和难得的执行力。”她看向林晚，眼神充满了“赞赏”，“从我把这个极具挑战性的任务交给她，到后来一次次地帮她分析难点、调整思路、提供支持，我都看到了她的努力、她的专注，以及她对我这个总监的信任和坚决的执行力。”
她反复强调“我交给她的任务”、“我帮她分析”、“我提供支持”、“对我的信任”、“坚决的执行力”……每一个“我”字，都像一根钉子，将林晚的“功劳”牢牢地钉死在她秦雨薇的“领导”和“指挥”之下。
林晚站在她身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荣耀，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公开羞辱的憋屈。她成了秦雨薇展示领导才能、巩固个人权威的一个完美道具——一个听话、能干、并且“懂得感恩”的下属。
“可以说，”秦雨薇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星晖项目能够取得今天的突破，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更是我们战略部在正确战略方向指引下，充分发挥团队协作精神，加上关键节点上，我对资源的有效协调和对项目方向的精准把控，共同作用的结果！林晚在其中，很好地扮演了她作为项目具体执行者的角色，出色地完成了她肩负的任务！”
“来！”她高高举起酒杯，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容，“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战略部的胜利！为了我们光明的前景！也为了像林晚这样，在团队中茁壮成长的优秀新人！干杯！”
“干杯！”
“为了秦总监的领导有方！”
“为了战略部！”
包厢里响起了整齐的附和声和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脸上洋溢着笑容。
林晚也机械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橙汁酸甜的味道滑入喉咙，她却只觉得一片苦涩。她看着秦雨薇在人群中接受着众星捧月般的恭维，看着同事们投向自己的、那种混合着羡慕、同情或许还有一丝怜悯的目光，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所有的冒险，所有的深夜奋战，所有与赵星晖字斟句酌的邮件往来，所有在夹缝中求生的挣扎……在这一刻，都被秦雨薇轻描淡写地归功于她的“领导”和“资源”，而她自己，仅仅是一个“执行力强”、“听话”的“得力干将”。
这不是庆功宴，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捧杀”。秦雨薇先用极高的赞誉将她捧到云端，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抽走她脚下的梯子，将她所有的努力和成果，都收归己有。
她被架在了“得力干将”的位置上，有苦说不出，有功劳也不能独占。任何反驳，都会被视为不识大体、不懂感恩、狂妄自大。
林晚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她紧紧握着冰冷的玻璃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怀揣理想、相信能力至上的职场新人。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权力的游戏，什么叫人心的险恶。秦雨薇给她上了生动而残酷的一课——在职场，有时候，功劳不属于做事的人，而属于掌握话语权的人。
之前的警告是冰冷的打压，而此刻的“捧杀”，则是更加诛心的掠夺。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这场戏，还没完。秦雨薇的“计划”，恐怕远不止夺功这么简单。这盛大的“捧杀”，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麻痹她的序曲。
她将杯中剩余的橙汁一饮而尽，酸甜过后，只留下满口冰冷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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