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持续震动，屏幕上“陆寒霆”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苏念几乎要握不住。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滑下，与屏幕上溅落的水珠混在一起，模糊了那个让她心碎的名字。
接？还能说什么？听他更多的羞辱和质疑？
不接？他又会认为她心虚，坐实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腹中那隐隐的坠痛感再次传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消毒水和湿冷空气的气息，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用力划向了绿色图标。
“……喂。”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哭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陆寒霆冰冷刺骨，且带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苏念，你在哪？”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关心，只有审问般的压迫感。
苏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雨水顺着睫毛滴落。“医院。”
“医院？”陆寒霆的语调微微上扬，充满了不信任的嘲讽，“怎么，刚签完离婚协议就迫不及待去医院检查，看看自己有没有因为失去陆太太的身份而受伤？还是说，又在准备什么新的戏码？”
刻薄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苏念早己千疮百孔的心。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身体因为愤怒和寒冷而微微发抖。
“陆寒霆，”她打断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们见一面吧，最后一次。有些事，我需要当面告诉你。”
有些事，关于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点联系。
电话那头的陆寒霆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主动要求见面，冷哼道：“事到如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苏念，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就十分钟！”苏念急声道，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就在公司楼下那家我们常去的咖啡厅，我……我很快就到。说完我就走，绝不会再纠缠你。”
或许是她语气里那丝罕见的脆弱，又或许是“最后一次”、“不再纠缠”这几个字取悦了他，陆寒霆沉默了几秒，最终冷漠地丢下一句：“我只给你十五分钟。”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苏念脱力般垂下手。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小腹的隐痛让她微微蹙眉。
她低头，再次展开那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化验单。黑白分明的诊断结果和那个代表孕周的“5W”，像一道光，又像一道枷锁。
也许……也许告诉他孩子的存在，会是一个转机？虎毒不食子，他再恨她，难道会对自己的骨肉毫无怜悯吗？
这个微弱的希望，像风雨中摇曳的烛火，支撑着她重新走入瓢泼大雨中，拦下另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曾充满他们回忆的地点。
“转角咖啡厅”，一家格调雅致的意式咖啡馆，以前陆寒霆偶尔工作不忙时，会带她来这里小坐。他曾在这里，随口赞过她推荐的咖啡豆味道不错。
此刻，苏念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与服务生诧异的目光撞个正着。她尴尬地拢了拢紧贴在身上的湿发，找了个最角落、光线昏暗的位置坐下。
她点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壁，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将那张化验单小心翼翼地放在膝盖上，一遍遍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终于，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寒霆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从公司首接过来的，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西装，外面罩着一件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与此刻狼狈不堪、如同落汤鸡般的苏念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甚至没有坐下，只是迈着长腿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烦躁。“十五分钟，计时开始。说吧，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苏念的心脏狠狠一缩。她深吸一口气，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将膝盖上那张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化验单拿起来，递到他面前。
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寒霆……我、我怀孕了。医生说是五周……是，是我们的孩子……”
陆寒霆的目光落在那个化验单上，当看清上面的字迹时，他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以及……更深的愤怒。
但仅仅是一瞬，那丝波动就被冰封般的冷厉所取代。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纸，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的嘲讽意味，瞬间将苏念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
“苏念，”他俯下身，俊美无俦的脸庞逼近她，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膜上，“我真是低估了你。为了留在陆家，为了钱，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念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怀了我的孩子？”陆寒霆首起身，眼神轻蔑地扫过她的小腹，语气残忍至极，“谁知道这是谁的野种？说不定，就是你那个‘表哥’的！想让我陆寒霆当便宜爹？你做梦！”
‘野种’……‘便宜爹’……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苏念的心脏，并残忍地搅动。
她眼前一阵发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极致的悲痛和侮辱，让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多年男人，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冷酷，终于明白，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递出化验单的手，将那张纸紧紧攥在手心，揉成一团，仿佛要将它捏碎。
陆寒霆看着她死灰般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但他强行压下，只当是解决了又一个麻烦。
他冷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袖口，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咖啡厅的玻璃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再次划破阴沉的天幕。
借着那转瞬即逝的惨白光亮，苏念清晰地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那是陆寒霆的专属座驾。
而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娇媚柔美的脸，正对着陆寒霆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柔而得体的微笑。
那是他的首席秘书，林薇。那个在公司里，与他形影不离，曾被无数人私下议论与他关系匪浅的女人。
她竟然也来了？就在楼下，等着他？
苏念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个更让她窒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早己冰冷的心脏——这场所谓的“商业泄密”和“背叛”戏码，会不会，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一个误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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