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头上千斤的死猪，从一丈深的坑里弄出来，这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我一个人，肯定办不到。
我没有急着动手。我先是把陷阱周围的痕迹，都清理了一遍。然后，又在附近，设了几个小型的警戒陷阱。
我不能让别的野兽，捷足先登。
做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小屋。
我娘和杏儿，一夜没睡，看到我平安回来，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没跟她们说太多，只是告诉她们，我打到了一头大家伙，需要她们帮忙。
我们三个人，带上家里所有的绳子，还有一把斧头，再次来到了陷阱边。
当我娘和杏儿，看到坑底那头如小山般的野猪时，她们俩，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你打的？”我娘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在我娘的眼里，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母爱和担忧，那里面，有一种……敬畏。
是的，敬畏。
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敬畏。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己经彻底改变了。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我成了这个家的天，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我先是下到坑里，用斧头，把那头野猪，粗略地分解成几大块。然后，再用绳子捆好，由我娘和杏儿，在上面，合力拉上来。
这是一个血腥，又充满了丰收喜悦的过程。
那头猪，实在是太肥了。光是板油，就片下来上百斤。猪肉，猪下水，堆在雪地上，像座小山。
我们三个人，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地把它们都弄回去。
我只带走了最精华的部分：两条后腿，一大块里脊，还有所有的内脏和板油。
剩下的，我用大片的树枝和积雪，暂时掩盖了起来。
回到家，我们三个人，都累瘫了。
但谁也顾不上休息。
黑子就跟过年一样，下水吃的它满嘴流油，原先糟乱的毛发也油亮了起来，它的腿伤也早己好了。
而此时。
我娘开始炼油，杏儿帮着烧火。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让人闻了就流口水的，猪油的香气。
我则在处理那颗巨大的猪头。
我把猪头上的鬃毛，用火燎干净，刮得白白净净。然后，我用刀，把它从中间，一剖为二。
一半，留着自己家吃。
另一半，我有别的用处。
第二天，我没有再去山里运肉。
我用一张最大的狼皮，把那半颗猪头，还有一条至少三十斤重的猪后腿，包了起来，扛在肩上。
“娘，我去趟村里。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
“你又要去……”我娘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放心。”我冲她笑了笑，“这次去，不是打架。是去……讲道理。”
我扛着那份“厚礼”，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下瓦子村。
正是中午，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但那烟火气里，透着一股子寡淡。我知道，大多数人家的锅里，熬的，都还是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我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池塘。
所有看到我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们看着我，看着我肩上那个巨大得吓人的包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掩饰不住的……渴望。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的目标，很明确。
我首接走到了村子中央，里正李老栓家的门口。
他家的大门，是整个村里，唯一一个刷了黑漆的。门口，还放着两个石墩子。
我走到门口，没有敲门。
我把肩上的包裹，往地上一放，解开。
那半颗巨大的，白白净净的猪头，和那条肥得流油的猪后腿，就那么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咕咚。”
我听到了，周围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我抬起脚，一脚，踹在了那扇黑漆大门上。
“砰！”
一声巨响。
“李老栓！”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你爷爷我，刘黑，来看你了！还不滚出来接客！”
我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遍了半个村子。
左邻右舍的门，都“吱呀吱呀”地开了，一颗颗脑袋，探了出来。
李老栓家的门，也猛地被拉开了。
李老栓和他婆娘，还有他那个二十来岁的儿子，一脸惊怒地冲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我，看到我脚边那半颗猪头和猪腿时，他们脸上的愤怒，瞬间，就变成了贪婪和震惊。
“你……你个小杂种！你来干什么！”李老-栓色厉内荏地吼道。
“干什么？”我笑了，用脚，踢了踢那颗猪头，“来给你送礼啊。听说，你最近，总往镇上跑，跟县衙的大人们，念叨我。我寻思着，你这么为我操心，我总得有点表示吧？这颗猪头，不成敬意。拿去，给你补补你那被掏空了的身子。”
我的话，说得又毒又狠，夹枪带棒。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李老栓的脸，气得像个紫茄子。
“你……你……来人！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畜生，给我绑了！”他指着我，对他儿子和闻讯赶来的几个村里闲汉吼道。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却没人敢上前。
他们都看到了，前两天，赵西那张塌了的脸。
“怎么？”我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样，从他们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想动手？好啊。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谁敢上来碰我一根指头，我刘黑，不把他第三条腿打断，我就不姓刘！”
“这半颗猪头，和这条猪腿，我今天，就放在这了。”
我指着地上的肉，声音，传遍了整个场子。
“这是我刘黑，孝敬全村长辈的。谁家没米下锅了，谁家孩子馋肉了，都过来。一人，割一刀。算我刘黑，请大家的客。”
“至于你，李老栓。”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我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要是再敢在背后，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下一次，我带来的，可就不是猪头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
转身，拨开人群，大步离开。
我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冲天的，嘈杂的议论声。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刘黑这个名字，在下瓦子村，代表的，将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孤儿。
而李老栓，他的威信，他的脸面，被我当着全村人的面，一脚，踩在了泥里。
一颗猪头，两种人心。
我用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
这下瓦子村，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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