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但和上次的平静，截然不同。
上一次，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一次，是火山喷发后的余温。
李老栓，彻底蔫了。
我听我二叔说，吴班头那天回去，就把他给告了，说他“谎报军情，调戏官差”。县尉大人，罚了他十两银子的“茶水钱”。
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了。
他现在，别说来找我的麻烦，就是在村里走路，都抬不起头来。以前那些围着他转的闲汉，现在看到他，都躲着走。
下瓦子村的天，真的变了。
我，成了这个村子，没有名分的“里正”。
每天，都会有村民，悄悄地摸上山来。
他们不空手。
有的，送来两个自己家鸡下的蛋。有的，送来一捧炒熟的豆子。还有的，送来半块发了霉的饼子。
他们不求别的，就是想在我这，换一小块肉，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我来者不拒。
不管他们送的东西多寒酸，我都收下。然后，再加倍地，还给他们肉。
我知道，这买卖，亏本。
但我赚的，是人心。
慢慢地，上山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跟我说话，不再是小心翼翼，而是多了几分亲近。他们会跟我聊村里的八卦，聊东家长西家短。
我二叔，也成了我最忠实的“情报员”。
村里死了头牛，谁家婆娘偷了人，他都会第一时间，跑来告诉我。
我从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里，像拼图一样，慢慢地，把整个下瓦子村的人际关系，利益纠葛，都摸得一清二楚。
秦寡妇，也来过两次。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扭扭捏捏。她会很自然地，帮我娘缝补衣服，帮着杏儿梳头。那样子，倒真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她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烫人。
有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在我身上，来回地摸。
但我一首，和她保持着距离。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心，不在这小小的下瓦子村，也不在这一铺温暖的土炕上。
我在等。
等雪化，等开春。
等那条通往广宁的山路，重新变得可以行走。
这期间，我也没闲着。
我把我那个山中的小屋，进行了彻底的改造。
我用那头野猪王的皮，混合着烂泥和干草，加固了墙壁和屋顶。冬天的寒风，再也吹不进来了。
我在院子周围，挖了壕沟，设了陷阱。
我把我那张破弓，用野猪的筋，重新绷了一遍。现在的它，拉满了，能射穿一寸厚的木板。
我用狼骨和猪骨，做了几十支锋利的箭矢。
我甚至，开始尝试，用木炭，硫磺，和硝石（山洞里刮下来的），来制作最原始的火药。
这些知识，都来自我上辈子的记忆。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后会派上什么用场。
我只知道，在这乱世，手里多一张底牌，就多一条命。
冬天，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山林里，也开始听得到，冰雪消融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春天，要来了。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教杏儿，怎么用小刀，削一支最简单的木箭。
我二叔，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山。
他一脸的惊恐，上气不接下气。
“黑……黑子！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我皱了皱眉：“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塌……塌下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山下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村……村西头的王老西家，昨天晚上，被……被人给灭门了！”
“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
“一家五口，全……全死了！”我二叔哭丧着脸说，“死得……老惨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我……我听人说，是……是山里的熊瞎子，下山了！”
熊瞎子！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
我知道，这个冬天，最安逸的日子，结束了。
新的挑战，或者说，新的猎物，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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