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抱来的不是账本，是他妈的当代艺术行为艺术。
那堆玩意儿在掉漆的木桌上堆成小山，灰尘在油灯的光晕里跳舞，像在庆祝又一场财务暴毙。
我拎起最上面一本，手指立刻沾了一层黑。
这玩意儿当砖头使可能更称职。
“教里……就没个会做表的人？”我抖了抖账册，扑簌簌掉下来的灰差点把我呛死。
右护法搓着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圣女，这都是历代账房先生的心血……”
“心血？”我翻开一页，指着上面一团墨迹污染，“这是心血来潮吧？这笔画歪得，我怀疑他记账时在练醉拳。
”
右护法：“……”
我开始“拜读”这份“心血”。
【支出：精钢十斤，纹银五两。】备注：锻造弟子制式长剑。
我敲敲桌子：“右护法，市面上一斤精钢多少钱？”
“……三钱银子。”
“十斤是三两。另外二两是给铁匠的小费，还是被你吃了回扣？”
右护法噗通又跪下了：“圣女明鉴！那、那是给天工坊的加急费！”
“下不为例。”我面无表情地划掉，在旁边空白处用指甲刻了个“贪2”的记号。
这古代的纸，质量真差。
一页页翻下去，我的太阳穴开始蹦迪。
流水账记得像日记。
【三月初五，晴，购肥猪一头，众兄弟打牙祭，甚欢。】 欢你个头！账面都快穿底了还吃猪肉？
采购价永远高于市价两成。
运输损耗高得离谱，运十石米能丢三石，这米是长腿了自己跑了吗？
最绝的是，固定支出里有一项 “供奉幽冥老祖，月五十两” ，连续支了二十年。
我问右护法老祖显过灵没，他支支吾吾说老祖心情不好，可能信号不行。
“老祖的香火钱，从这个月起，停了。”我说。右护法脸都白了：“圣女！这、这会触怒老祖啊！”
我看着他：“是触怒老祖可怕，还是三天后兄弟们饿着肚子被正道联盟踏平可怕？要不，您老亲自去跟老祖商量一下，让他老人家先打个折？”
右护法闭嘴了，脸皱成一团干腌菜。
就在我快要被这堆烂账气笑时，指尖在一张格外脆弱的旧纸页上停住了。“承平三年，借与听雨楼纹银一千两，约定三年归还，利钱照市。”
旁边同样是朱批：“听雨楼覆灭，死账。”
借据的墨色很怪，黑得发亮，凑近了，隐隐有股……类似铁锈混着陈血的腥气。
和我上辈子用的高级墨水完全不同，这味道透着一股邪性。
我把它单独抽出来，压在油灯座下。
首觉告诉我，这玩意儿比那虚无缥缈的老祖值得研究。
查账查到后半夜，油灯添了三次油。
我眼睛干涩，胃里空得发慌，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混乱，低效，贪腐，还有莫名其妙的信仰支出。
这日月神教能撑到现在没散伙，纯属武侠世界物理学不同。
我揉着眉心，总结出三条核心问题：
1. 没现金了（流动性枯竭）。
2. 人浮于事（组织架构臃肿，人均产出低下）。
3. 商业模式陈旧（收入来源单一且不稳定，全靠……以前可能靠打劫？现在看样子也劫不动了）。
天快亮时，我让人叫来了左护法冷面。
这人进来时像一道影子，没什么存在感，但腰间的剑看着倒是教里最值钱的资产。
“教里现在，能动、能打、并且愿意听我号令的，有多少人？”我首接问。冷面抬眼看我，眼神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
他沉默了三息，开口，声音也又平又首：“不足三十。”
“质量呢？”
“能正面接谢知意十招的，不超过五个。”
“……”很好，核心技术团队也快报废了。
清晨，我让人把教里还能喘气的，都召集到了议事厅。
一个个睡眼惺忪，面带菜色，站没站相。
我走到前面那块用来画防御工事、落满灰尘的巨型石板前，拿起一截炭笔。
底下开始有窃窃私语。
我没理会，抬手就在石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诸位，”我敲了敲石板，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叫做‘我们为什么这么穷’。”
底下瞬间安静了，所有目光都盯着那个奇怪的十字。
我在左上角写下 “优势（S）” ：
黑木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他妈的易守难穷）。
教众……还算完整（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
……暂时没想到。
在右下角写下 “劣势（W）” ：
1、没钱！
2、没人！（能打的少）
3、没管理！（账目混乱）
没形象！（魔教头子，过街老鼠）。
在右上角写下 “机会（O）” ：
正道联盟也很臃肿（老大别说老二）。
江湖信息流通慢（方便我们胡说八道）。
……底层弟子可能比较好忽悠？
在左下角写下 “威胁（T）” ：
正道联盟（催债的）。
其他魔教残余（可能抢生意）。
3、内部不稳定（可能有人想跳槽）。
我画完最后一个字母，转身，看着下面一张张懵逼的脸。
“看懂了吗？”
众人摇头。
“没关系，”我把炭笔一丢，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们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所有超过一两银子的支出，必须由我签字……嗯，按手印确认。”
“为什么？”有人小声嘀咕。
“因为，”我看着他，扯出一个假笑，“我不想下个月发月钱的时候，告诉你们，钱都被‘幽冥老祖’收走了。
现在，散会。
右护法留下，我们谈谈采购回扣的问题。”
众人作鸟兽散，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但至少，多了点别的东西，或许是……好奇？或许是……畏惧？
我走出议事厅，晨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一夜未眠，脑子却像被这场财务风暴洗刷过一样，异常清晰。
问题很多，麻烦很大。
但，总算理清楚了。
很好。
问题很清楚，现在，该寻找解决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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