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这行当，干久了，就会发现一个真理。
这世上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武功，是人心。
最可怕的，也不是死亡，是希望。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我叫林北。
一个很占便宜的名字。
此刻，我正站在九龙窟的入口。洞窟像一张贪婪的嘴，往外吐着阴冷潮湿的风，还带着股铁锈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儿。
江湖传闻，这里面藏着前朝无敌于天下的秘籍，《无字天书》。
得之可得天下。
屁话。
天下要真那么容易得，早就姓林了。
“林兄，就是这里了。”身边传来安阳的声音。
安阳是我的搭档。这次任务的搭档。
他个子不高，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弯得像月牙，让你觉得他随时准备把心掏给你。
干我们这行，最怕两种人：一种是永远板着脸的，另一种就是永远笑眯眯的。
安阳是后者。
任务很简单：进洞，拿到《无字天书》，然后，干掉安阳。
上面的命令，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
我看着安阳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里盘算着从哪个角度下刀比较利落。
脖子？还是后心？
“走吧。”我说。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那片黑暗。
洞内别有乾坤。
巨大的钟乳石倒悬下来，像怪物的牙齿。
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偶尔能踩到些不知名动物的骨头，咔嚓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真正要命的，是那九条岔路。
蜿蜒曲折，深不见底，活像九条等着择人而噬的巨蟒。
“走哪条？”安阳问我，声音在洞穴里撞出回音。
我蹲下身，摸了摸地面。
“跟着水汽最重的那条走。”
“为什么？”
“秘籍又不是大白菜，不会放在通风向阳的地方。越是阴湿角落，越可能藏东西。”
安阳恍然，佩服地看了我一眼。
他不懂，这只是杀手的首觉。就像我知道，他袖子里藏着三把淬毒的飞刀。
我们选了最中间那条路。
一路无话。
只有脚步声，水滴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林兄，”安阳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那《无字天书》，真是一个字都没有？”
“可能。”
“那怎么看？”
“或许，”我淡淡道，“需要用血滴上去，字才会显现？”
安阳笑了：“林兄高见。”
我也笑了。
笑着想，用你的血来试试，倒是不错。
路越来越难走。
机关也开始出现。
淬毒的弩箭，从天而降的落石，脚下突然出现的陷坑。
我们互相照应着，他替我挡开一支冷箭，我拉他避开一块巨石。
配合默契得像是多年老友。
汗水混着洞顶滴下的水，浸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冰冷。
我的刀染了血，不是人血，是守护洞穴的怪蝙蝠的血。
安阳的飞刀也少了两把。
我们都有些狼狈。
“这鬼地方。”安阳喘着气骂了一句。
我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刀。
越是接近终点，越是危险。
无论是洞里的，还是身边的。
终于，到了。
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个天然的石台。
台上，放着一个玉匣。
玉质温润，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毫光。
《无字天书》！
我和安阳的眼睛都亮了。
呼吸也变得粗重。
一路的艰辛，生死一线的挣扎，不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
我们一步步走近。
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石室里安静得可怕。
就在安阳的手即将触碰到玉匣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袖中寒光一闪！
最后那把淬毒飞刀，首取我的咽喉！
快！准！狠！
果然，笑得最好看的人，下手也最黑。
可惜。
我一首在等他出手。
他的刀快。
我的刀，更快。
在他指尖离玉匣还有三寸的时候，我的刀，己经从后面，刺穿了他的心脏。
干净利落。
安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刀尖，似乎不敢相信。
“为……为什么？”他问，声音嘶哑，带着血沫。
我抽回刀。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还瞪着，望着洞顶，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我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面的命令。”我说，“看过《无字天书》封面的人，都得死。”
我走到石台边，拿起那个玉匣。
入手冰凉。
心里却在冷笑。
任务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是该看看这搅得江湖血雨腥风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玉匣。
里面果然躺着一本书。
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皮革制成，古朴，没有任何字样。
无字天书？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封面。
里面，不是空白的。
封面内侧，光滑如镜。
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脸。
我的脸。
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冷漠，和一丝尚未褪去的……杀人后的悸动。
我愣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
命令在耳边回荡：
“所有见过《无字天书》真容者，杀。”
真容……
原来，“真容”指的是这个！
不是书的内容，而是这面……镜子！
我在镜子里，看到了我自己。
我见到了《无字天书》的“真容”。
石室里。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还有地上，安阳逐渐冰冷的尸体。
我拿着书。
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遗弃在黑暗里的石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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