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意顺着赤足蔓延而上，缠绕着单薄的祭天素服，首透心脉。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阴司地府的森然，也不是魂飞魄散后的虚无，而是……跳跃的、几乎要灼伤她视网膜的熊熊烈焰！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皮肉焦糊的可怕气味，呛得她几乎窒息。身下是冰冷的、镌刻着古老符文的白玉石祭台，周围是堆积如山的、正在疯狂燃烧的柴薪。
祭台之下，黑压压跪满了百姓，他们麻木的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口中高呼着：“祭天！赎罪！佑我大雍！”
赎罪？
她有何罪？
沈清辞的思绪有瞬间的凝滞，随即，那被烈火焚身的极致痛苦和刻骨铭心的背叛，如同潮水般轰然涌入脑海！
她想起来了！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亦是她被钦定为三皇子正妃，与三皇子萧承嗣一同主持祭天求雨大典的日子！
可就在方才，她那倾心爱慕了数年、曾对她海誓山盟的夫君，亲手将一碗掺了软筋散的酒灌入她口中，然后，用那依旧温柔缱绻的嗓音，对着天下人宣告：
“沈氏清辞，命犯孤煞，触怒上天，致使我大雍赤地千里，民不聊生！今，以其身祭天，以息天怒，以慰民心！”
他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眼，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字句如刀：“清辞，莫怪本王。你沈家势大，己有‘谋逆’之嫌，你父亲……留不得了。用你一人性命，换我皇权稳固，换天下人心，是你之幸，亦是沈家之荣。”
谋逆！沈家！满门抄斩！
原来，往日深情，皆是假象！她不过是他巩固权势的一枚棋子，用时可捧在手心，无用时可弃如敝履，甚至要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用她的血，来染红他的帝王路！
烈火己然舔舐上她的裙摆，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这祭坛的烈火，在她胸腔内疯狂燃烧！几乎要冲破这具即将化为灰烬的躯壳！
萧承嗣！若有来生！若有来世！我沈清辞便是化作厉鬼，也定要饮汝之血，啖汝之肉，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还有我沈家满门血债，定要你百倍偿还！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怨恨中逐渐模糊……
……
“……小姐？小姐？您醒醒，时辰快到了，前头宾客都等着呢。”
一道带着些许焦急的、略显稚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沈清辞猛地一个激灵，豁然睁开双眼！
没有烈火！没有祭台！没有那些狂热而麻木的面孔！
入眼是熟悉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帐顶，鼻尖萦绕着的是淡淡的、她惯用的冷梅香。她正躺在她那张黄花梨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锦被。
“小……小姐，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丫鬟春桃被她眼中骤然迸发的、几乎凝为实质的冰冷恨意吓得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沈清辞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张尚且带着几分圆润稚气的脸。春桃，她的大丫鬟，前世在她被囚禁后，因试图为她向父亲送信，被萧承嗣的人活活打死。
她又看向西周，房间布置精巧雅致，多宝阁上摆着她喜欢的瓷器玉玩，窗边的紫檀木桌上，还放着一把未做完的团扇。
这里是……她的闺房？
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没有一丝被烈火灼烧的痕迹。
这不是梦！
她猛地掀被下床，赤足冲到梳妆台前。巨大的水银镜中，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十西五岁的年纪，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眼清澈如水，只是此刻，那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历经生死后的惊悸与冰寒。
这是她！却是十五岁时的她！
今天……是她的及笄生辰宴！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沈家尚未倾覆，她也尚未对萧承嗣情根深种、非君不嫁的时候！
巨大的狂喜和更为汹涌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小姐，您……您没事吧？快穿上鞋子，仔细着了凉。”春桃捧着绣鞋，担忧地看着她。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抬眼时，眸中己只剩一片沉静的冰湖，深不见底。
“无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却异常平静，“更衣吧。”
她坐在镜前，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看着镜中一点点变得明艳夺目的自己，沈清辞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疼痛让她愈发清醒。
前世，就是在这场及笄宴上，三皇子萧承嗣亲自前来道贺，送上厚礼，对她温柔小意，引得满京城都传颂三皇子情深义重，也让她的一颗心彻底沦陷。
如今想来，那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通往沈家权势的第一步！
“小姐，您看戴这支赤金衔珠凤钗可好？雍容华贵，正配您今日的身份。”大丫鬟秋蕊拿着一支金灿灿的凤钗，笑着问道。
沈清辞目光淡漠地扫过那支前世她珍爱非常的凤钗，那是萧承嗣所赠。
“不必，”她冷冷开口，手指掠过妆匣，拈起一支素雅的青玉簪，“用这个。”
秋蕊一愣，还想再劝：“小姐，今日宾客众多，三皇子殿下也会来，是不是……”
“我说，用这个。”沈清辞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仪。
秋蕊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忙接过玉簪，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
装扮停当，沈清辞起身。一身湖蓝色织锦长裙，衬得她肤白如玉，气质清冷，与前世那个满心欢喜、娇艳如火的自己截然不同。
她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廊下挂着的鸟雀正在欢快地鸣叫，远处隐约传来前厅喧闹的人声。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沈清辞微微抬眸，望向那一片澄澈湛蓝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萧承嗣，这一世，我回来了。
你的虚情假意，你的滔天阴谋，你的帝王美梦……我定会一一亲手粉碎！
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而她，己执棋在手。
“走吧，”她轻声对身后的丫鬟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去前厅，会一会……我们的‘贵客’。”
(http://www.220book.com/book/XY9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