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两人还以为鸿明茶楼是老师们常去的那种——喝茶打牌、环境还算不错的场所。
哪儿知道鸿明茶楼的环境也糟糕得很，就开在小区外面巷子旁的未拆迁平房里，没有任何包间。
昏暗的屋子里面，几桌人挤在一起搓麻将，整个房间不仅昏暗，还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异味。
打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廖飞看了一眼桌上的钱，有的放 5块、10块，也有放百元大钞的，也就是说他们打的牌局大小不一样。
之前林燕从没参加过周铂的家长会，为这件事，廖飞还批评过周铂很多次。
但周铂以前的成绩本来就不好，久而久之，老师也渐渐不再强求——只要周铂不调皮捣蛋、不违背校规校纪，成绩差一点，也懒得再让周铂请家长了。
所以廖飞也从来没见过林燕到底长什么样，两人只好用最传统的办法，扯着嗓子喊道：“请问一下，林燕女士在不在？我们找一下林燕女士！”
结果喊了半天没人回答，还是茶馆老板——一位 50多岁的中年人，指着靠窗的那一桌说道：“看见那桌没？那个盘着头发的女的就是林燕。”
随后老板还好奇地问道：“你们找她干嘛？”
看两人的神色，老板还以为廖飞和陈洪波又是来向林燕要钱的。
廖飞和陈洪波没有给老板说明来意，而是急急忙忙走到林燕旁边。
廖飞把自己手里提着的一箱牛奶和一盒茶叶递给陈洪波，然后对正在搓麻将的林燕说道：“请问你是不是周铂的大伯娘？”
哪知道林燕这时候的心思全在牌桌上，她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搓着牌。
随后，她突然一阵兴奋，“啪”的一声把摸到的牌重重拍在桌子上，激动地说道：“嘿，等一等！先别摸，先别摸！一万，我开杠！”
“记着哈，每人 20的雨钱！”
在江城县这边的牌桌风俗里，所谓的“雨钱”，就是开杠之后，不管是对家、上家还是下家，都要给钱，这叫做“刮风下雨”。
就在林燕兴奋自己这一把要胡个大的时，上家的一个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杠得好呀！抢杠！杠上炮！清一色！”
上家把牌推倒，林燕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被抢了杠，还让人胡了清一色，这一把自己血亏 200块钱。
今天坐在这张牌桌前，林燕已经输了 600多了。
她急急忙忙把“一万”收起来，说道：“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考虑好呢！”
中年男人说道：“哪有不算的？落子无悔！”
林燕反驳道：“我们又不是下棋，我这是打牌！”
这话一下把中年男人激怒了，他一把按住林燕想要把“一万”捡起来的手，说道：“你这可不行啊，不能这样搞！”
林燕着急，她的钱已经全部输光了，这一把“杠上炮”的 200块，她根本拿不出来，只能想办法开溜。
随后林燕这才看向廖飞和陈洪波，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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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之所以刚刚不敢回答两人，其实是在打牌过程中偷偷观察他们，看是不是自己的债主；确认两人不是债主后，她这才放松下来。
而廖飞和陈洪波此刻满脸尴尬。
他们之前设想过无数次周铂家长的形象和职业：或许是普通工人，或许是在机关单位上班，再退一步，也可能是朴实的农民或者街边的小商小贩。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周铂的大伯娘，居然是个左手叼着烟、右手搓着麻将，还满嘴粗话的赌徒。
这可怎么整？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
廖飞便十分客气地说道：“林女士，你好，我们是周铂的老师，这次是关于周铂的事情来做个家访。”
林燕一听说“家访”，头就疼了——她从来没关心过周铂的学习，不过听自己女儿周雯雯说过，周铂的成绩不太好。
但家访总比让她掏钱要好，所以林燕顺坡下驴，说道：“不玩了，不玩了！家里面有事先走了！”
旁边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林燕的手腕，说道：“你怎么想走就走呀？不玩可以，这一把的钱你先给了，200块！”
林燕急忙说道：“我家孩子老师来了，先走一步，这钱记在那儿，下回再说！”
中年男人可不答应，生气地说道：“什么下回？哪有下回！你的牌品，这里的人又不是不知道，得现过现！当初让你别打，你偏要打，打了就得给钱！”
林燕非常尴尬，摸了摸手提包——她还是要面子的，周铂的老师就在旁边，当家长的总得有家长的样子。
可她翻了翻手提包，里面只有 53块钱，这一把的钱肯定不够。
林燕便转头看向廖飞，问道：“您是？”
廖飞连忙回答：“哦，林女士您好，我是周铂的班主任，教数学的，我叫廖飞。”
“噢，廖老师呀！”林燕又看见廖飞身后的陈洪波手里提着东西，便说道：“廖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出来得急，没带够钱……”
林燕顿了顿，接着说：“您能不能借 200块钱给我？我一会儿回去就把钱还给您。”
这一幕可把廖飞弄得哭笑不得——哪有家长找老师借钱还赌债的？
但事到如今，廖飞也只能规规矩矩拿出 200块钱，帮林燕把赌债还了。
林燕把 200块钱递给上家，没好气地说道：“好象谁欠你钱似的，我林燕打牌从来不欠帐！不玩了不玩了，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说罢，她就朝茶楼门口走。
这一幕引得茶楼里的人纷纷侧目，大家却都不由摇头——谁都知道，把钱借给林燕，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林燕带着廖飞和陈洪波来到不远处的出租房，出租房的环境非常简陋。
虽说也是两居室，却是六七十年代背街小巷里的平房，门口还有一条散发恶臭的水沟，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烟味混着异味。
林燕把昏暗的顶灯打开，客厅里放着一台老式的大肚皮显象管电视，还有三张掉了皮的老旧沙发，地上满是酒瓶子和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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