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肉倏地一紧，长姐那双清意眸子瞪过来，不过也是须臾。
“你这小孩儿。”薄凉的声线都带上了几丝无奈，眼睫闪动，狗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给小奶狗似的，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哎～”头顶一声轻叹，刚刚被捏的脸颊肉又被轻抚着，只听那道好听的声音极不自然道，
“我是长姐，照顾你们是应当的，哪有让三岁弟弟出去挣钱的道理，再说了，这衣服挺好看的，师姐又不要了，我穿上也合适，有、有什么不妥吗？”
女孩说到这儿，眸中的不自然却丝毫未减。
可惜狗蛋不是幼孩儿，他察觉得出长姐的尴尬。
穿人家不要的衣服，多少都有点儿不自在吧？
长姐长这么大，从没买过新衣服，是真的没有相中的吗？
狗蛋不信。
脸蛋上作出讨好的笑容，狗蛋撒娇一样投入长姐的怀里蹭了蹭。
这是他的绝招，每次长姐生气，他一使出，长姐就败了。
果然毫不意外、头顶一声轻斥，屁股上就被拍了。
长姐笑了，还点了点他的脑门，嗔道，“小东西，鬼精鬼精的！”
荷花在一旁捂着嘴笑。
狗蛋看了看两位姐姐，长姐如父，二姐如母，给了自己前世从未体验过的亲情。
虽然贫穷，但是整颗心都暖洋洋的。
“长姐，可是狗蛋也想疼你，虽然你不说，但狗蛋知道你辛苦，狗蛋想尽自己的能力为你做些事。”
奶声奶气的说得可动人了，童真的幼瞳亮闪闪地瞧着自己，女孩儿的心绪突地一软，清绝的眸光也忍不住沁了湿意。
到底独立惯了，不大好意思在弟妹面前显露脆弱，嗔了弟弟一眼，迅速错开了视线。
荷花觑着长姐神色，适时道，“狗蛋，这样吧，你要是攒了钱就裁布，买棉花，我给长姐做冬衣，多好啊！”
话刚落，长姐就瞪了过来，狗蛋还坐在长姐腿上，兴奋的举起小胳膊，
“好耶！”
“长姐，让二姐做，还省了做衣服的钱呢！你说是吧？你就不要再拒绝来自弟妹的爱了！”
狗蛋这厮，说话就说话，竟还胆敢伸出老鼠爪子捧了捧长姐精致的脸庞。
果然，反被长姐抓住攥在了手心，就见长姐眉头一蹙，似要发火，却在握住弟弟手的刹那愣了下，瞬间，眉目舒动，揪着小不点放下，
“下不为例！”
撂下这句，人就匆忙飘走了，真好看，不愧是学戏的，即使私下，也自带一份赏心悦目的飘逸轻盈之美。
狗蛋乐得鼓起了脸颊，眼眉弯弯的看向了二姐，果然二姐也是满脸喜色。
姐弟二人兴奋的抱住了。
“嘘——”荷花朝房帘处张了张、以指贴唇，附下身子在弟弟耳边小声道，
“小声点，长姐这会儿肯定在别扭呢，要是听到我们这么高兴，再收回这句了咋办？”
狗蛋笑容一凝，那个丫头确实是个别扭性子，感动不说感动，喜悦也不愿表露出来，要他说啊，她才是那个装大人的人呢！
姐弟俩自知长姐那个性儿，鬼鬼祟祟出去了。
原来二姐私底下也攒了钱，是托柱子哥帮忙接的手工活，瞒着长姐做的。
如今己攒了一百七十多文了。
姐弟俩攒一块合计，狗蛋还说要向阿绣取取经。
荷花则是找青儿。
说起来冬至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这时候戏班子最忙。
就是除夕夜，戏班子也不会放假。
梨花己经坐在了后台、手持米粉盒子上妆了。
她的唇色很淡，眉眼如霜，眼尾是那种淡淡上挑的味道，描了青黛，施了妆粉，则更显绝艳冷情。
今晚师姐有事，她要反串花旦，其实师父早就有意向让她改行当了。
她从八岁入行学的是小生、近三年一首唱的也是小生，是因为个子高，再穿上高靴，很有气势。
可以演出书生的挺拔，少年锐气。
只是……随着脸庞和身条的逐渐张开，小生这条路怕是到头了。。。
拿上道具团扇，梨花提裙出去，本还热闹的姐妹们瞬间停了下来。
有人惊艳，有人沉默，也有人与她闲聊两句。
尽管一派和气，梨花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微妙的，不自然的气氛。
以往演小生时，姐妹们是真笑，而今改演花旦了，姐妹们倒有了些疏离的气息。
梨花自幼见识人情冷暖，自然知晓，她和姐妹们的合作关系自这一刻起就变成了竞争关系。
古代男人当家，买得起戏票的也多是男子，因此、戏曲舞台上赚的最多、最受青睐的自然是花旦演员。
而梨花，是戏班子里第一个凭演小生受到男子们追捧的演员。
其人气似是超过了第一花旦青儿的地位。
梨花倒不介意演什么，只要赚的多就好，她是个实际人，赚的多，弟弟妹妹一生就不用为生计奔波了。
想到弟弟手心里的粗糙，心脏便遽然一痛。
女孩眼眸睁了睁，今晚应师父要求，她第一次演花旦唱整出戏，剧本也是周师傅新磨出来的——霍小玉和李十郎。
她演曲坊女子，为情而生的烈女霍小玉。
……
狗蛋那头和二姐己经去找青儿了，说来青儿自入行从不回家过冬至节，算是戏班子的拼命赚钱三娘，在戏班子最忙的时候请假、倒是让荷花感到意外。
“嘟嘟嘟——
荷花踮着脚，第一次扣了青儿姐姐家，身旁矮她两头的狗蛋，捏着小手安安静静的站那。
没有声响。
荷花和弟弟对视一眼，再次踮脚，这次嘎吱门被暴力打开，一个瘦弱薄相的女人抱着胖嘟嘟的男娃娃出来了。
看眉眼，跟青儿姐姐几分相似，姐弟俩有礼貌的喊人姨姨，说明来意。
女人眉尾挑了挑，瞧着就不大好惹的样子，嗓音喑哑，
“有人提亲，我女儿跟人出去过冬至了。”
姐弟俩俱是一惊，青儿姐姐还不到议亲年纪吧？
女人有些不近人情的视线扫了俩姐弟，就“彭”的关上了门。
狗蛋牵着二姐转头走，远离这冷冰冰的屋子。
毕竟今晚还有长姐的戏，可不能给耽误了。
不出狗蛋意料，冬至这一晚的花旦初场秀。
长姐火了。
打赏不绝，人声鼎沸，压箱结束前、长姐又返了几折戏，满足听众。
都不知道的是，刚回后台，梨花就吐血晕了。
这事儿，应梨花要求，瞒着那对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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