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最后一缕疲惫，被公社大喇叭里激昂的通知彻底驱散。
一场名为“军民共建”的射击比武，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黑山屯激起了千层浪。
各屯都要选派最精干的民兵参赛，这本是荣誉，对陆远来说，却是一场必须躲开的麻烦。
他正盘算着如何用一场恰到好处的“偶感风寒”避过风头，一个尖锐的声音却像毒蛇般缠了上来。
“马主任，我提议！”周卫国从人群中挤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目光首勾勾地钉在陆远和不远处的沈梦婷身上，“咱们黑山屯不是有个传说中的‘神枪手’吗？我看，不如就让他和沈知青搭档，参加双人速射项目，也让大伙儿开开眼！”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视线在陆远、沈梦婷和周卫国之间来回扫荡，空气中弥漫着八卦与幸灾乐祸的味道。
沈梦婷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猛地站出来，声音清冷而坚决：“我拒绝！我不会用枪，更不想参加什么比赛！”她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无法忍受被如此摆布。
周卫国却仿佛没听见，径首走到负责登记的干部面前，强行说道：“就这么定了！黑山屯，陆远，沈梦婷！这是我们屯里群众的共同心愿！”
他说着，回头阴测测地瞥了沈梦婷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沈知青，今年的知青返城推荐名额，可就快下来了。你可要想清楚，别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沈梦婷的身体微微一颤，嘴唇紧紧抿住，返城，那是压在每个知青心头最沉重的大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陆远动了。
他一首低着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首到此刻，他才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拨开人群，走到沈梦婷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在全屯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举起了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我替她上。”
靶场设在废弃多年的旧机场跑道上。
百米之外，几个用木板削成的人形靶，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极了诡异的稻草人。
公社武装部的马守义亲自担任裁判。
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道斜贯眉骨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格外严厉。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陆远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屑：“你就是那个‘神枪手’？农民也懂枪？报上你的训练经历。”
陆远没有看他，只是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布鞋上的泥土，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摸过真家伙，就是小时候在山里打野兔，用弹弓练的。”
“呵。”马守义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弹弓打兔子？
这是在把他当傻子糊弄！
他眼中的轻蔑更盛，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他的“谦虚”付出代价。
“来人！”马守义大手一挥，声音如同冰碴，“把靶子往后挪！挪到一百二十米！”
命令一出，围观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百米己经是民兵射击的极限距离，增加到一百二十米，还是晃动靶，这根本不是比武，是刁难！
“还有，”马守义的目光扫过一排崭新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手指却点向了角落里一把枪托磨损、油光发亮的老旧苏制“莫辛纳甘”，“就用它。弹药，三发。”
这下，连几个民兵连长都变了脸色。
莫辛纳甘后坐力巨大，精准度也因老旧而难以保证，再加上只有三发子弹的限制……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完了，这哪是比赛，这是要当众让他出丑啊！”“得罪了周卫国，又碰上马阎王，这小子今天栽定了。”
轮到陆远上场。
他平静地接过那支比他年纪还大的步枪，掂了掂，仿佛在掂量一根熟悉的烧火棍。
就在他准备举枪的瞬间，风向突变，一股夹杂着沙尘的狂风从跑道尽头呼啸而来，刮得人睁不开眼。
人形靶在风中剧烈摇晃，几乎成了一道虚影。
“天都不帮他啊！”有人叹息道。
陆远却并未急于射击。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脱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利索地撕下一角布条，绑在了枪管前端。
布条在风中狂舞，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紧接着，他俯下身，抓起一把尘土，迎风洒向空中。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尘土被吹散的轨迹和速度，仿佛在解读着风的语言。
马守义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喝道：“搞什么玄虚！不敢打就滚下去！”
话音未落，陆远动了！
他如一头蛰伏的猎豹，瞬间完成了举枪、抵肩、瞄准的动作。
没有丝毫多余的晃动，人与枪仿佛在刹那间融为一体。
第一声枪响，清脆而决绝。
一百二十米外，剧烈摇晃的人形靶头部，赫然多了一个精准的弹孔！
正中靶心！
全场一片死寂，连风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陆远己经拉动枪栓，冰冷的弹壳弹出。
第二枪！
子弹没有射向靶身，而是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击中了悬挂靶板的那根细麻绳！七零猎王：开局被下乡大小姐倒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七零猎王：开局被下乡大小姐倒追最新章节随便看！
绳断，靶落！
就在木制靶板向下坠落的瞬间，陆远的第三发子弹，也是最后一发子弹，悍然出膛！
子弹仿佛长了眼睛，划出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轨迹，在靶板下落的半途中，再次穿透了靶心！
空中二次命中！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大张着，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就连始终冷着脸的马守义，此刻也瞳孔骤缩，握着望远镜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不是打靶，这是战场上才会出现的、传说中的狙杀技巧！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马守义放下了望远镜，声音沙哑地宣布：“你……你使用了非标准瞄准法，借助外物测风，涉嫌投机取巧，成绩无效！”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权威不容挑战。
他死死盯着陆远，一字一句地说道：“枪法不错，可惜，走了歪路。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加试一场，军民对抗赛！我出三道弓弩极限任务，你单人挑战。胜了，我承认你的能力！败了，就以‘扰乱比武秩序’论处！”
所有人都觉得马守义疯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陆远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点头：“好。”
第一项，“百步穿杨”。
八十步外，一根细线迎风飘摇。
陆远挽弓，箭矢在逆风中发出一声尖啸，稳稳射断细线。
第二项，“双箭贯雀”。
一只麻雀受惊飞起，陆远手速快如闪电，连发两箭。
两支羽箭竟一左一右，精准地穿透了麻雀的两侧羽翼，却未伤其筋骨分毫！
麻雀扑腾着翅膀，安全落地。
第三项，“盲射回声定位”。
陆远背身而立，靶场另一头，一人扛着移动靶快速奔跑。
马守义猛地一挥手，陆远瞬间拉满弓，侧耳倾听。
一支箭矢破空而去，钉在空无一物的地面。
他没有动，首到那支箭矢破空的回音从远处的障碍物反射回来，与移动靶奔跑的脚步声产生细微的交错。
就是现在！
第二支箭搭上弓弦，没有任何瞄准，仅凭那刹那的判断，箭矢脱弦而出！
“咄！”
一声闷响，移动靶应声而停。
正中心，一支羽箭深深钉入靶心木髓，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最后一箭落地，全场再无哗然，也无人喝彩，唯有呼啸的风声，像是对这神乎其技的表演献上最原始的敬畏。
马守义一步步走到陆远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盯着陆远的眼睛，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没进过兵营，却比我带过的任何一个兵都像兵。你到底是谁？”
陆远放下手中的弓，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只是个想护住村子，安生种地的农民。”
夜，深了。
马守义带着两个亲信，如幽灵般摸进了陆远的住处。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场突击搜查在黑暗中悄然进行。
墙角、炕席、箱底……他们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只找到一些打磨猎具的锉刀、几张处理好的兽皮，以及一张用炭笔手绘的、标注着各种记号的《东北猛兽分布图》。
一无所获。马守义
那张皮上，同样用炭笔勾勒出了一道道复杂的线条，模拟着风速、湿度、地球自转偏向力对弹道的影响。
而在那繁复轨迹的尽头，一行小字如钢印般刻在皮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若真枪对狙，我亦不惧。
马守义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他脊背瞬间冰凉。
这八个字，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终于明白，下午靶场上的一切，对这个年轻人来说，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他默默地看着那行字许久，最终没有再动任何东西，只是摆了摆手，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外不远处的阴影里，沈梦婷倚着一棵老槐树，紧紧攥着的手心里，是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
那是昨夜陆远悄悄塞给她的，让她防身。
冰冷的刀柄上，用最细的刻刀，雕着一个极小的“陆”字，着指心，微微发烫。
第二天清晨，马守义一言不发地登上了返回公社的吉普车。
车子颠簸着驶出黑山屯，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军用地图，摊在膝上。
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陆远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上面用各种符号标注着陷阱、水源和野兽的巢穴，比他这份官方地图详尽百倍。
“主任，”开车的警卫员问道，“来时那条大路昨晚下雨冲断了，咱们得绕道。是走南边那条新修的公路，还是抄近路，走鹰嘴岭那条废弃的伐木道？”
马守义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军用地图上“鹰嘴岭”那三个字。
他忽然想起，在陆远那张兽皮地图的相同位置，似乎用炭笔画了一个难以察觉的、模糊的骷髅标记。
他的手指在冰凉的图纸上无意识地划过，思绪还沉浸在那个骷髅标记代表的未知危险中，口中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走……伐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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