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修行之路，漫漫无涯。然万丈高楼平地起，一切之始皆源于‘气’。
“你所熟知之末流、二流乃至一流，实则皆是对‘炼气’这一层次的粗略划分。此阶段不论是武者还是修士，皆重在锤炼体魄，凝聚真气或灵力，开拓经脉、强健丹田，为真正踏上道途打下根基。
“故，此一大阶段，可统称为——炼气期。
“而你，目前便是炼气初期圆满。”
白星点点头，努力记忆。
“炼气圆满，百脉俱通，丹田气海充盈自溢，便可尝试冲击瓶颈，叩问修士之门。一旦成功，便可‘筑基’。”
说到此处，长眉僧目光微凝：“筑基，筑的是大道之基。
“成功筑基者，便在生命层次上发生了本质的飞跃，莫说寿元大幅增长，其丹田灵力之凝实、经脉之坚韧，可习得并施展更多强大术法。
“在此境眉心魂窍自开，神魂初醒，已可内视己身、外感天地，方能体悟天地法则，诸般玄妙术法才得以发挥本身威能。而你所触及之‘天人合一’，便等同于在神魂上提前领会筑基之威，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白星恍然，这便是天人合一后能够成就一流之上的原因。
长眉僧继续徐徐道来：“玉清子、朵哈、帝师，以及那些曲月教先锋弟子，皆属此境。
“然筑基亦有高下强弱之分，初、中、后、圆满，差距宛若云泥。朵哈修旁门左道，一身技艺尽立于毒道之上，此乃大忌，故被玉清子捉单斩杀；玉清子凭借丹药积累，勉强踏入筑基也导致根基虚浮不稳，故一身寿元将尽也无法突破更高之境，只得冒险出关寻那寿元丹。
“而帝师，真乃惊才绝艳之辈。”
讲到这里，长眉僧幽幽叹了口气。
“出道仅几十载，便凭着资质与手段硬生生破开筑基之门。若是多给他一些时间，配合凝聚国运之法，或许能成为抵抗曲月教的中流砥柱。可惜，可惜”
白星默然，知道长眉僧在惋惜什么。
帝师能有今日成就，便是靠着霸道手段与绝才天赋，但是也是这两样东西害了他，给了曲月教破开界壁的可乘之机。
成也其，败也其。
“那几名曲月教弟子，老衲观其气息，多半在筑基初期乃至中期左右，并未有多强势。
“然其一身所修乃是灵力，配合高深攻伐之术与秘宝，以多打少下修炼真气的帝师根本未有胜算。”
白星愕然：“高僧，帝师他们晋升筑基后，用的还是那一身真气？”
“是。”长眉僧神色不好看，“武道一途或许在根上面，就已经错了
“真气乃人体先天自生之气，与天地所生的灵气相比便如凡人与天争辉，不论是用于修炼还是战斗都差上不止一截。
“帝师等人以武道入筑基后，不论如何吞服天材地宝全力修行，也无法再有寸进。
“即便大罗传承中有遗落的灵石与灵气修炼法门，也会愕然发现一身真气竟与灵气冲突，无论如何都不能吸收哪怕一丝。
“除非散尽全身修为从头再来，否则一辈子也只能停留于所谓‘一流之上’。”
白星面生绝望之色。
武道一途，竟然是错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那高僧你”
长眉僧手心一翻，一枚温润古朴的舍利子出现在白星面前。
“此乃吾烂柯寺传承之物，舍利子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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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乃烂柯寺祖师金身所化之宝物，历代方丈近圆寂之时都会将一身修为尽数注入于此，交予传承人。代代相传后，我们便可用舍利子内之灵气、功法与修行经验，一路晋升至筑基期。
“能够取巧破开界壁，也靠的是舍利子传承之秘法。”
怪不得在帝师来之前，长眉僧一人便能稳稳压制玉清子与朵哈，原来他一身修为尽是灵力所化。
然而他接下来所言，却在白星意料之外。
“无天界天地灵气沉寂，烂柯寺传承青黄不接，现在曲月教入侵，以此传承为基燃起星星之火，恐是唯一破局之法。
“你天资不错，更无师自通了天人合一。若你肯散去一身修为从头再来，皈依我门一心向佛，剃度出家后这枚舍利子便归你所用，足以在短时间内踏上修士之路，晋升筑基。
“老衲虽有私心在内，但同样为了无天界苍生所虑。
“若是你愿，便称老衲一声‘师父’。若是不愿，以后就喊我法号‘长眉’罢。”
长眉僧——长眉声音无悲无喜，却让白星心底掀起万丈狂澜。
原来长眉所做的一切皆是为此
白星呆愣此地，心中天人交战。
继承舍利子传承，短时间内直抵筑基
这条路诱惑力极大，几乎瞬间点燃了他心中那团名为“变强”的执念之焰。
这似乎是眼下最快最稳妥、也是唯一能让他迅速获得抗衡曲月教的方法。
为了救回师父师弟，为了复仇，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但此念头一生，便有无数画面在白星脑海中飞速闪过。
韩景春在小院子里，不厌其烦为其纠正《担山桩》的每一个细微姿势，数年如一日。
藏书阁的烛火下，韩景春将精心挑选的《伏气功》郑重交予他手中，眼中满是期许。
是无数个日夜，他与章清在小院切磋，不断精进《奔雷枪》之奥妙。
是在李家坳危难关头，与邵易真等同门共同抗击皮鬼之厄。
历历在目。
他的一身所学，都深深烙印铁枪门的印记，都浸透着师父与师弟的心血，都交织着与所有同门的情谊。
散去修为，归依佛门这与背叛师门、背叛过往的一切又有何异？
若是接受，即便拥有了力量救出了大家，他又该如何面对韩景春与章清？如何面对铁枪门的门人？
更重要的是，他将如何面对那个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力量固然重要，但若为了力量而舍弃了本心，忘却了来时路，那便是不择手段。
这样的代价，自己能够承受吗？
漫长的沉默在云台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山风呜咽。
白星手指着惊螫，上面似乎还有韩景春掌心的温度。
他抬起头，迎向长眉深邃的目光，声线沙哑却斩钉截铁。
“晚辈，多谢长眉法师好意。
“但晚辈已有师承，铁枪门于我有授艺之恩、养育之情，此身此艺皆源于彼，晚辈不能忘，亦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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