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府住下后,初时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激动与酸楚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对家族现状更清晰、也更沉痛的认识。
我从大哥大嫂口中,以及从府中老人口中,慢慢拼凑出这一年来年家真实的境遇。
父亲年富被罢相,本就深受打击,紧接着又收到我那封要求家族“蛰伏忍耐、切勿轻举妄动”的密信。
他一生为国操劳,位极人臣,晚年却遭此屈辱,心中郁结难舒。
加之罢相后,以往门庭若市的年府瞬间门可罗雀,世态炎凉如冰水浇头,让父亲身心俱疲,迅速消瘦下去。
后来虽有好消息传来——我的昀儿被立为太子,但这迟来的安慰己无法挽回他垮掉的身体,入秋后一场风寒,便彻底击倒了他,病情日益沉重。
母亲则完全是因我而倒下的。
她日夜忧心我在宫中的处境,担心我受委屈,担心孩子们的前程,以泪洗面,久而久之,竟哭瞎了双眼。
大哥年斌虽保住了官职,但在朝堂上也是举步维艰,昔日父亲的门生故旧多有疏远,他自身还要时刻谨言慎行,以免授人以柄,鬓角早早生出了白发。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句话我曾用来安慰自己,可当这“君恩”具体化为父亲的病榻、母亲的盲眼、兄长的如履薄冰时,才显得如此沉重,如此残酷。
我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有力的胎动,一股混合着悲伤、愤怒与责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涌。
这个孩子,他尚未出世,便己承载了太多的家族恩怨。但无论如何,他是无辜的。
可再难,也必须要挺过去。
我振作起精神,开始着手安排。
我让随我出宫、医术高明的陈太医也为父母亲仔细诊治。
陈太医为母亲诊视后,带来了一丝希望:“老夫人这是忧思过度,肝郁气滞,血不养目所致。并非全然无救,只是需费时日,精心调养,辅以针灸汤药,徐徐图之,或有复明之望。”
我心中稍安,立刻让太医全力为母亲治疗。
对于父亲,我则选择与他首面现状。
我屏退左右,坐在父亲的病榻前,握着他枯瘦的手,将我的分析和打算娓娓道来。
“父亲,”我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女儿知道您心中郁结为何。但请父亲细想,当今皇后连氏,德不配位,行事昏聩,失德于后宫,失察于前朝,陛下如今或许顾念旧情,但长此以往,其位必不可久。”
父亲浑浊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我继续道:“陛下对年家的打压,与其说是针对父亲,不如说是帝王平衡之术,忌惮年家势大,欲收权于己身。此时与之硬碰,无异以卵击石。我们唯有暂敛锋芒,示弱于人,保全实力,蛰伏起来,方能求得一线生机。只要家族安稳,人在,根基就在。”
我顿了顿,声音更加沉凝:“更何况,我们还有昀儿。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年家未来的希望。只要保住昀儿,我们就有翻身之日。父亲,为了昀儿,为了年家,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亲眼看着那一天到来。”
父亲听着我的话,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他反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中的灰败和绝望,似乎被注入了一点微弱的光。
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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