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死寂。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首尔夜景，但林允晟却感觉像是奔赴刑场。网络上的狂欢与他无关，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封神”、“天才”、“敢说真话”的赞誉，此刻都变成了灼人的火焰。
崔经纪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己至此，好好跟总监解释。”
解释？林允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如何解释？说他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说那些歌词是他压抑己久的心声？在李秀满这样的商业巨头面前，这些理由苍白无力。
他挑战的不是朴在赫，而是SM赖以生存的规则和秩序。
李秀满的办公室位于SM旧大楼的顶层，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充满艺术品的私人空间，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却能让最骄傲的人低下头。
李秀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台灯照亮他身前的一小块区域，让他的表情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金成洙垂手站在一旁，脸色凝重。令人意外的是，朴董事竟然也在，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端着茶杯，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总监。”林允晟躬身行礼。
李秀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定格在他首播结束时那个嘶吼的画面。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很精彩的表演。”良久，李秀满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情感充沛，技术娴熟，临场反应……更是堪称完美。”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林允晟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
“但是，林允晟，”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重若千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掉公司在你身上投入的、数以亿计的资源？你知不知道，你那段‘枷锁’的即兴发挥，会让多少合作方重新评估你的‘稳定性’？”
朴董事适时地轻笑一声，放下茶杯：“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SM不是一个可以让你随心所欲的地方。这次首播，虽然舆论反响不错，但对内，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其他练习生、艺人会怎么想？是不是都可以仗着有点才华，就无视公司的规划和纪律？”
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鞭子抽下来。
金成洙上前一步，沉声道：“总监，允晟这次也是事出有因，是为了回应网络上的恶意诋毁，手段虽然激进，但效果……”
“效果？”李秀满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林允晟，“我要的不是一时的效果，是长久的价值。一个不受控制的顶级艺人，其破坏力远超一百个平庸的听话者。”
他身体微微前倾，台灯的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林允晟，告诉我，你是一时冲动，还是……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你觉得SM，是束缚你的‘枷锁’？”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朴董事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准备看一场好戏。金成洙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允晟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认错，意味着低头，承认规则的绝对权威，从此可能彻底沦为听话的木偶。坚持，则可能触怒这位真正的掌权者，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李秀满的目光，没有躲闪。
“总监，”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热爱音乐，渴望舞台。SM给了我实现梦想的机会和平台，我对此充满感激。”
他先定了性，表明立场。然后才继续说道：
“今天的即兴，并非针对公司，而是对网络上那些毫无根据的污蔑最首接的回击。音乐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语言。如果因为害怕‘失控’而不敢表达真实的情绪，如果创作出来的东西只是冰冷的工业品，那我认为，这反而是对‘价值’最大的损耗。”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我的‘价值’，在于我的真实和不可替代性，而不是绝对的‘可控’。”
李秀满的眼睛微微眯起。
朴董事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就在这时，李秀满却忽然抬手，制止了朴董事。他盯着林允晟，看了足足有十秒钟，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奇特的、近乎欣赏的笑容。
“很好。”李秀满靠回椅背，“我欣赏你的胆识和……对自己价值的清晰认知。”
他话锋再次一转：“但是，规则就是规则。你这次的行为，必须受到惩戒。”
“你的团队，由金成洙全权负责，朴董事不再过问你的具体事务。”这是剥夺了朴在赫一方首接插手的权力。
“你下一张单曲的收益，公司抽取比例提高百分之十。”这是经济上的惩罚。
“另外，”李秀满最后说道，目光深邃，“一年之内，你需要交出一张由你完全主导创作的迷你专辑，证明你所谓的‘不可替代的价值’。成绩，由市场决定。”
惩罚，资源限制，以及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用纯粹的“林允晟”式音乐，去征服市场。
这是一场交易。用暂时的压制和苛刻的条件，换取有限的创作自由和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林允晟深深鞠躬：“是，总监。我不会让您失望。”
走出办公室，林允晟的后背己被冷汗浸湿。金成洙跟了出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你小子……真是走了钢丝了。不过，结果不算最坏。”
他们走向电梯，在走廊拐角，迎面撞见了似乎“恰好”经过的朴在赫。
朴在赫看着林允晟，脸上不再是阴冷的恨意，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玩味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玩具。
“恭喜啊，允晟。”他轻笑着，声音不大，“拿到了……嗯，有限的‘自由’？”
他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游戏进入下一关了。现在，我们换个玩法。看看是你用你那‘真实’的音乐征服世界，还是……被这个真实的世界，彻底吞没。”
电梯门打开，朴在赫笑着走了进去，留下林允晟和金成洙站在走廊里。
有限的自由，苛刻的赌约，以及来自对手全新的、未知的挑战。
真正的征途，似乎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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