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深秋,湘西风陵渡。
连绵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沱江涨着浑黄的水,把镇子边缘的吊脚楼泡得霉味弥漫。顾灵坐在自家旧宅的堂屋里,就着一盏煤油灯整理祖父留下的古籍,指尖刚触到那本线装的《楚地秘符考》,门闩突然“吱呀”响了一声——不是风吹的轻响,是有人用细铁丝从外面慢慢拨开的动静。
她猛地抬头,油灯的光在窗纸上投出个佝偻的黑影,雨丝斜斜打在窗棂上,把那影子洇得模糊又狰狞。顾灵攥紧了藏在袖管里的黄铜短刀,那是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刀鞘上刻着半枚与家传玉佩相同的青铜符文。
“顾小姐?”门外传来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像是跑了很远的路,“我是你祖父的旧友,姓陈,有要紧事……”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顾灵心头一紧,祖父去世前反复叮嘱过,若有陌生人寻来提“青铜符”,要么让他滚,要么……让他永远留下。她没应声,悄悄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雨幕里站着个穿黑布短打的老头,浑身湿透,额角淌着血,怀里紧紧抱着个油布包。他身后的院墙下,躺着个穿灰色短衫的男人,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手里还攥着把带血的匕首,显然是追来的人。
老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踉跄着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门缝里塞:“顾小姐,这是你祖父托我保管的东西,现在……影组织的人追来了,你必须收下!”
顾灵的目光落在那东西上——是半块巴掌大的青铜符,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云纹,中间嵌着颗暗绿色的松石,和她脖子上挂的玉佩纹路能对上一半。祖父说过,这符是顾家世代守护的东西,藏着一个能“改天换地”的秘密,也藏着杀身之祸。
“我不认识你。”她压着声音,指尖的短刀抵在门后,“祖父从未提过姓陈的朋友。”
“没时间解释了!”老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丝血沫,“你祖父十五年前在昆仑虚救过我,他说若有一天我带着青铜符来找你,你就……”他的话突然顿住,眼睛瞪得滚圆,慢慢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巷。
顾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巷深处走来三个穿黑风衣的人,雨帽压得很低,手里提着黑布裹着的东西,脚步声踩在积水里,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最前面的人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个铜哨,轻轻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刺破雨幕,院墙上突然又落下两个黑影,手里的短枪黑洞洞地对着堂屋门。
“陈老鬼,把东西交出来,饶你全尸。”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顾家的小丫头也别躲了,那半块符在你家传了三代,该交出来了。”
老头猛地把青铜符往门里一塞,转身就往巷口跑:“顾小姐,带着符去黑市找曹猛!他能帮你……”
话没说完,一声枪响在雨里炸开。顾灵看见老头踉跄着扑倒在积水里,油布包散开,里面滚出几张泛黄的图纸,很快被雨水泡得模糊。那三个黑衣人走过去,其中一个蹲下身,用匕首挑开老头的衣领——顾灵的呼吸骤然停住,老头脖子上有个青黑色的纹身,是个扭曲的“影”字。
是影组织的人?可他刚刚说影组织在追他……
“搜他身上。”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
两个手下翻找起来,很快就骂了一句:“头,没有!青铜符不在他身上!”
黑衣人抬头看向顾灵的房门,雨帽下的眼睛亮得吓人:“看来,在顾家小丫头手里。”他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积水里的图纸,“顾小姐,开门吧。你祖父当年不肯交符,死在昆仑虚的雪地里,你也要步他的后尘?”
顾灵的手开始发抖,祖父是五年前“病逝”的,可这人说他死在昆仑虚?她攥紧了手里的青铜符,符身冰凉,像是带着昆仑雪地里的寒气。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另一句话:“若遇绝境,就去黑市找曹猛,那是个能在阎王殿前抢人的主儿。”
“我数三声。”黑衣人举起了枪,枪口对准门锁,“一——”
顾灵猛地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书架,古籍散落一地。她不是逞能的人,祖父教过她,留得命在,才能守住秘密。她转身扑向后院,那里有个通往后山的狗洞,是她小时候偷偷挖的。
“二——”
她扒开后院的柴堆,雨水把泥土泡得松软,狗洞还在,只是比小时候窄了些。她屏住呼吸,刚要往里钻,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枪落地的声音。
顾灵愣住了,趴在柴堆后往外看——
雨幕里多了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肩宽背厚,手里攥着根比胳膊粗的枣木棍。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此刻倒在地上两个,剩下的那个被他用木棍抵着脖子,脸贴在积水里,挣扎不得。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影组织的事?”黑衣人嘶吼着,手往怀里摸,却被那男人一脚踩住手腕,疼得惨叫出声。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陈老头,又转头看向后院的柴堆,目光精准地落在顾灵藏身的地方。他的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钢,扫过她的时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滚。”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再让我看见影组织的人在风陵渡晃悠,就不是断手断脚这么简单了。”
踩在地上的黑衣人脸色惨白,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另外两个同伙踉踉跄跄地钻进雨巷,很快就没了踪影。
顾灵从柴堆后爬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青铜符,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那个男人,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影组织”,而且,他的名字可能是……
“曹猛?”她试探着开口。
男人转过身,手里的枣木棍往墙角一靠,溅起一串水花。他大概三十岁上下,脸上有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不狰狞,反而添了几分悍气。他扫了眼顾灵手里的青铜符,又看了眼地上的陈老头,眉头皱了皱:“你是顾山河的孙女?”
顾灵点头,心里咯噔一下——祖父的字是山河,除了旧友,很少有人知道。
“陈老鬼死了。”曹猛蹲下身,探了探老头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口袋,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顾灵,“他怀里的,应该是给你的。”
顾灵接过纸条,雨水己经把字迹泡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青铜符分两半,你持一半,曹猛持另一半,合则能寻昆仑虚皇陵,分则各自为祸。影组织要的不是符,是符里藏的长生秘宝,切记,千万别让他们得到完整的符。”
她猛地抬头看向曹猛:“你也有一块青铜符?”
曹猛从脖子上拽下一根红绳,上面挂着另一半青铜符,和她手里的这块纹路完全契合,只是中间的松石是暗红色的。“我师父留给我的,他说这符是顾家的东西,有朝一日要还给顾家的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灵脖子上的玉佩上,“你祖父没告诉你,这符和玉佩,是打开皇陵的钥匙?”
顾灵摇头,祖父只说过这是传家宝,从未提过皇陵。她看着地上陈老头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青铜符,突然明白过来——这场雨,这突如其来的追杀,还有祖父隐瞒的死因,都和这半块青铜符脱不了干系。
“影组织还会来。”曹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你要么跟我走,去黑市躲躲,要么留在这儿,等着他们把你和这符一起带走。”
雨还在下,沱江的水声在夜里听起来像鬼哭。顾灵攥紧了手里的青铜符,符身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却让她突然定了神。祖父死在昆仑虚,陈老头为了送符丢了命,这符里藏的秘密,她不能就这么扔了。
“我跟你走。”她抬起头,看着曹猛的眼睛,“但你得告诉我,昆仑虚皇陵里,到底藏着什么?”
曹猛的目光沉了沉,看向雨巷深处,那里的黑暗像是能吞掉一切:“藏着能让活人变鬼,让死人活过来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藏着你祖父的死因。”
顾灵的心猛地一缩,她把青铜符塞进怀里,又捡起地上那本湿透的《楚地秘符考》,跟着曹猛往巷口走。煤油灯还在堂屋里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积水上,随着波纹晃荡,像两条即将踏入深渊的魂。
走到巷口的时候,曹猛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灵:“记住,从你收下这半块符开始,往后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踩在棺材板上。后悔还来得及。”
顾灵看着他,又看了眼怀里的青铜符,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眼神,那眼神里不是不舍,是警告。她深吸一口气,雨水呛得她喉咙发疼:“我不后悔。”
曹猛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更深的雨幕里。顾灵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远离了生活了二十年的旧宅,也远离了安稳的日子。她不知道,这一脚踏出去,等待她的不仅是昆仑虚的风雪,还有东海的巨浪,滇南的毒瘴,以及那个藏在青铜符背后,能颠覆天下的秘密。
雨还在下,沱江的水越涨越高,像是要把整个风陵渡都吞进肚子里。堂屋里的煤油灯终于燃尽了油,“噗”地一声灭了,黑暗彻底笼罩了这座古镇,也笼罩了两个即将踏入生死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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