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的冷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吹透了陆知遥单薄的礼服。
那扇斑驳的木门，像一只沉默巨兽的嘴，静静等待着她的献祭。
逃？
这个念头只闪烁了一瞬，就被无边的痛苦记忆淹没。
她想起在无数个深夜，镜中的自己变得陌生又可怖，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低语，嘲笑着她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每一次呼吸。
它说她的美丽是租来的，才华是扮演的，鲜花和掌声只是海市蜃楼，一旦灯光熄灭，她就一无所有。
她想起为了维持那虚假的光鲜，她如何苛待自己的身体，如何拒绝一切可能暴露“不完美”的机会，又是如何在人群中戴着微笑的面具，内心却早己溃烂成泥。
与其在那个华丽的囚笼里被温水煮烂，不如……跳进这片未知的深渊！
陆知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杂着绝望和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抬起那只剧烈颤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
声音沉闷，仿佛被这压抑的巷子吞噬了进去。
没有回应。
就在陆知遥的心沉到谷底，以为这终究是一场恶劣的骗局时——
“吱呀——”
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了。
门后是一片浓重的阴影，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昏暗的灯光从他身后漏出，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把竖立的手术刀。
沈司南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己经等了一个世纪。
他在与苏晚晴的谈话结束后，便先行离开了那场浮华的酒会，来到了这里。他知道，他的“病人”，一定会来。
陆知遥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的光。
当她看清房间内的一切时，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击得粉碎。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诊所，甚至连一间正常的旅馆房间都算不上。
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砖块和丑陋的霉斑。天花板上，一盏功率极低的钨丝灯泡接触不良般地闪烁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昏黄。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变和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味道。
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铁架床和两把最简单的硬木椅子。
这里像是一间被废弃多年的停尸房，充满了腐朽与不祥。
陆知遥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沈司南，声音因恐惧而嘶哑：“这就是你说的……治疗？”
沈司南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质问与惊恐，他平静地走到其中一把椅子前坐下，指了指对面那把。
他的动作沉稳而从容，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手术室的功能是切除病灶，不是提供舒适。”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的病根植于浮华，这里就是最好的隔离带。”
陆知遥没有动，她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恐惧钉住的雕像。
骗子！这一定是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想做什么？图财？还是……
然而，沈司南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欲望，那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像外科医生在观察标本，冷静，客观，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种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沈司南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他的视野中，【真实之眼】早己洞悉了一切。
一团常人无法看见的，如同黑色油污般的雾气，正紧紧地攀附在陆知遥的命格之上，那些黑雾凝成一张扭曲的嘴，正对着她的耳朵，不断地低语着什么。
沈司南的目光微微一凝，开口了。
“它在你耳边说，你的美丽是租来的，你的才华是扮演的，一旦灯光熄灭，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陆知遥的脑海中炸开！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沈司南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不带波澜的语调陈述着。
“所以你不敢犯错，不敢穿旧衣服，甚至不敢素颜出门，对吗？”
“你害怕聚光灯，又渴望聚光灯。你享受着掌声，又觉得那些掌声随时会变成刺穿你的利剑。”
“你买下所有昂贵的礼服，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恐惧。你觉得它们是你的盔甲，能帮你抵御那些想象中的嘲笑和鄙夷。”
“昨晚，娱乐：我用命格换星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娱乐：我用命格换星光最新章节随便看！你因为害怕礼服的肩带会滑落，一夜没睡。三天前，你因为发现自己眼角多了一丝细纹，在浴室里哭了两个小时。上周……”
“别说了！”
陆知遥终于崩溃了，她尖叫着打断他，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些……这些都是她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独白！是她连在日记里都不敢写下的梦魇！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这个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陆知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我是你的手术医生。”沈司南的回答依旧简单而冰冷。
巨大的冲击让陆知遥的理智摇摇欲坠，但她仍存着最后一丝挣扎：“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这一切都可能是你调查出来的！”
是啊，也许他是个手段高超的私家侦探，或者是个心理学大师。
这最后一丝侥幸，是她最后的防线。
沈司南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就像医生看着拒绝截肢的病人。
他平静地开口，这一次，语速更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刻刀，深深地扎进陆知遥的灵魂深处。
“三年前，米兰时装周的红毯。你穿着那条借来的高定蓝色长裙，因为不习惯，高跟鞋的鞋跟断了，你在全球首播的镜头前摔倒。”
陆知遥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失。
那件事，是她职业生涯最大的噩梦，是她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奇耻大辱。
沈司南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来自地狱的审判。
“你没有像经纪人教的那样，笑着站起来化解尴尬。你爬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后台的洗手间。”
“你把自己锁在隔间里，听着外面人们的议论和脚步声，浑身发抖。”
“你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不是感到疼痛，不是感到羞耻，而是……”
沈司南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复述出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最恶毒的诅咒。
“……你在心里对自己说：‘陆知遥，你这个冒牌货，看吧，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你活该被所有人嘲笑，你为什么不去死。’”
轰——！
陆知遥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句她对自己下的判词，那个藏在她内心最阴暗角落的秘密，那个连神明都不可能听见的自我厌弃……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跌坐在了那把冰冷的硬木椅子上，瞳孔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
怀疑、侥幸、挣扎……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信服。
沈司南这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笔，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文件封面上，印着一行冰冷的黑体字——
《命格剥离手术知情同意书》
陆知遥麻木地翻开，上面的条款晦涩而诡异。
“甲方（手术师）：沈司南”
“乙方（病人）：陆知遥”
“手术内容：剥离乙方命格中的侵蚀物‘虚荣海妖’……”
“手术代价：乙方需无条件遵从甲方的一切指令，首至手术完成……”
她的目光扫过其中一条：“被剥离的因果业力将遵循特定法则转移，其后果由世界本身承担，手术师不负有连带责任。”
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了。
此刻的她，像一个溺水的人，哪怕递过来的是一根毒藤，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她拿起笔，颤抖的手在乙方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笔迹，歪歪扭扭，如同绝望的求救信号。
沈司南收起文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
陆知遥抬起空洞的眼睛，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我……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己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等待指令的提线木偶。
沈司南站起身，走到门边，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回家，睡觉。”
“明天，去拿回属于你的角色。”
陆知遥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角色？”
沈司南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你之前因为害怕失败和嘲笑，而拒绝的那个角色——”
“《深海回响》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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