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县副食品公司拒绝后,王大刚消沉了几天。但母亲那句“天塌不下来”和“等机会”的话,像根小棍儿,时不时在他心里搅动一下。
他不再好高骛远地盯着县里,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维护现有客户和开拓镇上及周边的小市场上。送货更及时,态度更周到,甚至偶尔还会帮小饭馆搬搬东西,跟食堂大师傅聊聊做菜的心得。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个卖酱油的,更像是个能跟人聊到一块去的“小王”。
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让他觉得踏实。
这天下午,他给镇子边缘一个新谈下的家属院小卖部送完货,蹬着空三轮车回来。天气闷热,他浑身是汗,便把车停在河边,脱了鞋,把脚泡在凉丝丝的河水里,享受着片刻的清凉。
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河堤的树荫下,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灰色的确良短袖衬衫,戴着眼镜,正对着面前的画板写生,画的是河对岸的田野和远山。老人画得很专注,但眉头微蹙,似乎不太满意。
王大刚本来没在意,正准备穿鞋走人,却瞥见老人放在身旁草地上的水壶倒了,里面的水正汩汩地流出来,浸湿了旁边的帆布包。
“大爷!您水壶倒了!”王大刚喊了一嗓子,连忙趿拉着鞋跑过去,帮老人扶正水壶,幸好里面水剩得不多了。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湿了的帆布包和热心帮忙的王大刚,连忙道谢:“哎呀,谢谢你啊小伙子!瞧我,画入迷了,都没注意。”
“没事儿,大爷。”王大刚摆摆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老人的画板。他不懂画,但觉得那田野和远山画得挺像,就是颜色好像……有点灰扑扑的,看着不透亮。
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老了,手不稳了,这颜色总是调不出那种透亮的感觉,尤其是这远山的青黛色……”
王大刚心里一动,他想起母亲做酱油时,那种最好的“浓香型”酱油,在阳光下呈现出的就是一种非常透亮深邃的红褐色,油润润的,特别好看。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大爷,我觉得……您这颜色,是不是缺了点‘油性’?就是不够亮。我们家的酱油,晒好了那种,就特别透亮,颜色也厚实。”
老人一愣,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大刚:“哦?小伙子,你还懂这个?”
王大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哪懂画画啊,我就是个做酱油卖酱油的。就是觉得您这颜色,跟我们那没晒透的酱油似的,发闷。”
“做酱油的?”老人来了兴趣,“你说酱油透亮?怎么个透亮法?”
王大刚来了精神,比划着描述起来:“就是……跟最好的琥珀似的,对着光看,红亮红亮的,不浑浊,不发乌,挂在碗边上是一层油润的膜……”
他描述得虽然粗糙,但那种对“透亮”和“色泽”的首观感受,却让老人若有所思。
“色泽……油性……透亮……”老人喃喃自语,看着画板,又看看王大刚,忽然笑了,“小伙子,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在哪儿做酱油?”
“我叫王大刚,我们家酱园就在镇上,叫‘刘氏酱园’!”王大刚挺起胸膛。
“刘氏酱园……”老人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又低头琢磨他的画去了。
王大刚见老人又沉浸在创作中,便不好再打扰,说了声“大爷您忙着”,就蹬上三轮车回家了。他只当是河边的一段小插曲,并没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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