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兰朝着祝筠点了点头，祝筠道：“念安，你可愿随杨夫子学习医术？”
念安心里大惊，看向祝筠，又看向杨夫子，但杨夫子神色如常。
想起夫子今日交代的话，念安起了身，给祝筠行了个礼，道：“回夫人话，念安想学。”
又转向杨夫子，跪下磕头。“请杨夫子收下念安这个徒弟。”
祝筠看着念安在地上跪着，小小一团，头上唯一像样的首饰就是前几天她送的绒花，身上的衣服还是梧儿去年的衣服。
祝筠心里不忍，朝念安伸手。“好孩子，快到我这来。”
念安起来，眼睛却还是看着杨夫子，祝筠见此，朝着杨佩兰道：“你倒是给个话，收还是不收？”
杨佩兰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慢条斯理地说：“好没道理，茶都不敬，磕个头就想我收徒了。”
祝筠拍了拍念安的手，念安端起茶杯，再次跪下。
“请杨夫子喝徒弟的茶！”
杨佩兰这才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一边。“起来吧，我收了。”
念安又给杨夫子磕了三个头。
祝筠拉了念安到身边，摸了摸念安的脑袋。
“这孩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只知道磕头，也不怕脑袋磕坏了。”
厨房里正在给王端明做宵夜的洪旺打了个寒颤。
念安咬了咬嘴唇，问祝筠：“夫人，小姐不一起学吗？”
祝筠捏了捏帕子，拉过念安的手。
“好孩子，梧儿她也学，但能看得明白药方即可，多的，她不学。”
念安不解，又问：“这是为何？我学的反而比小姐学得多些？”
祝筠心里不忍，看向杨佩兰。
杨佩兰神色冷冷的，说：“小姐身份高贵，往后要做宗妇，做大家族的当家主母，除了必要的理账管家，再会一二样诗文礼乐，其余的，不要比常人差，略通即可。”
杨佩兰错开念安的眼神，又接着说：“你与小姐如今一同起居读书，往后的情谊自然是不一般。她嫁出去，你们也会时常走动。后宅里，不一定全是好相与的，你若会医术，她会安全很多。”
说罢，抿了口茶，又是一脸冷冰冰的表情，看向念安。
祝筠拍拍念安的手，轻声说：“念安，这对你不公。但我家人口简单，梧儿也没有姐妹。往后我与她父亲都不在了，后宅里，她兄长们又不便，还要你们姐妹俩互相拉扯一二。”
念安抬头看着祝筠，坚定地说道：“我会好好照顾阿七，夫人放心。”
祝筠哽咽，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又接着说：“念安，别人家后宅里的门道，可没有我们府上那么简单，有些事，梧儿她未必会好做。我知你与梧儿合得来，府里上下都喜欢你，等梧儿出嫁，我与他父亲就以府上表亲小姐的名义，给你找一门夫婿，你姐妹俩也好互相走动。”
念安用余光看着杨夫子，心中开始敬佩起这个女夫子。
不过一餐饭的时间，就替自己找好了学医术的借口，让总督夫人给自己欠了大人情，还顺手安排好了自己以后的出路。
竟是三利兼得！
祝筠看念安出神，以为她不愿接受，又轻轻唤了一声：“念安？”
念安这才反应过来，朝着祝筠定定说道：“夫人放心，我与洪伯伯走投无路，是总督府愿意给我们安身立命。”
“您是个大好人，小姐也是，老爷、公子们都是。能报恩，念安很开心。”
祝筠听完眼眶就红了，把念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念安。念安许久没在母亲怀里这样依偎着了，也红了眼眶。
杨佩兰见二人如此，嘴角弯弯，端起茶又喝了起来。
好一会儿，二人终于松开。
祝筠叫瑞香带了丫鬟进来，送念安回去。又让梅霜去开了库房，取些东西明天一早送去栖霞院给念安。
吩咐完，又叫了杨佩兰留下，随她看看诗文。左右第二日不必教课，杨佩兰在琦芳院待到亥时初，才回了毓秀斋。
第二日是端午，是王家到江南赴任的第一个节日，府里上下都在用心筹备。
晨光破晓，府邸上下己是一片忙碌，丫鬟婆子们穿梭于各院之间，或挂菖蒲于门楣，或洒雄黄酒于庭院角落，驱邪避疫，祈求府邸安宁。
王端明今日无需处理公事，便在花厅下摆了张书案，写着端午祝词，让祝筠放进回赠给来拜访的官员夫人的礼盒中。
辰时，念安刚醒，就看云霞彤鹤团儿锦儿西个丫头在院子里用五彩丝线打着香囊络子。
云霞见念安醒了，忙过来给念安梳洗打扮。
“姑娘可算是醒了，夫人让裁的新衣裳送来了，姑娘快挑挑，穿上新衣裳，再挂上这艾草香囊，过个鲜亮的节。”
念安这才注意到外间放着的衣服，从里衣上衣下裳和各色裙子到鞋袜，一应俱全，竟是送来了十几套。
念安还没太清醒，嘴里嘟嘟囔囔：“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正好这时兰悠捧着昨夜挑好的东西送来，就笑着接话：“不多不多，这里还有呢。”
念安揉揉眼睛，看兰悠捧了两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一个盒里装的是几支上好的湖笔和两块歙砚，另一个稍微精致些的盒里是一些钗环首饰，看起来都不是寻常物件。
尤其是首饰盒子里那只温润的羊脂玉镯子，阿七手上也有一只。
念安马上清醒了，对着兰悠焦急地说：“兰悠姐姐，夫人怎能送那么多东西给我，我用不完的，还有这手镯，太贵重了，我要是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兰悠笑着回话：“陶姑娘尽管放心，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夫人过了目的。还有这对手镯，是夫人特意交代的，原是一对儿，另一只，就在小姐那里。”
念安也不好再拒绝，拿起手镯套在手上，冲着兰悠笑到：“正合适，过会儿我就去夫人院里谢谢夫人。”
送兰悠走后，云霞开始给念安梳洗打扮，今日念安挑了件花草纹的百褶裙，上衣挑了件杏仁黄窄袖褙子和一件芙蓉梅花纹纱罗半臂。
云霞又给念安挽了个双镙髻，两边系上跟褙子同色的丝带，又挂上刚打好的艾草香囊，端来了镜子。
念安左看看右看看，弯起了嘴角。
“好看好看，云霞姐姐手真巧。”
云霞也笑了，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收好，跟着念安进了栖霞院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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