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又细细闻了闻。
“我学艺不精，也不敢确认，只是我闻着这里面有三七和重楼的味道，二哥哥又说这是云南澄江府的外伤药，便斗胆一猜。”
“前几日我看《医经小学》的时候，里面讲到针刺放血治疗外伤瘀血，我觉得有些可怕，便去找杨夫子询问，这外伤瘀血，可有内服的药物。”
“杨夫子便与我说了这个，云南的曲氏万应百宝丹，是如今治疗外伤最好的药，既可以内服，又可以磨成粉末用白酒调成糊状，首接敷于伤口之上。”
“这药也不过前几年才被云南民间一位姓曲的彝族游医研制出来，除了几味常见药材外，其余配方乃是绝密，原料也极为难得，所以民间用的甚少。也有不少郎中仿制此药，但从未有成功的。”
“这么好的东西，我要拿去给杨夫子也看看。”
院子里几个人都是听得一愣一愣，都没发现祝筠在院门口己经听完了全程。
祝筠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对着几个孩子们温声道：“这确实是好东西，你们几个可不许跟外人说了去。”
王栖梧道：“呀，那这可得好好收起来。雪鸥彤鹤、云霞、团儿锦儿，你们几个都得记住母亲的话，万万不能与他人提起我们院子里有这种好东西。”
几个丫头连连应了下来。
“夫人小姐放心，奴婢们不敢在外面乱说的。”
念安举着双手朝着祝筠问：“夫人，杨夫子也是外人吗？”
祝筠去到念安身边，柔声道：“杨夫子不是外人，我这会儿正要去找她呢，我带几包过去给她瞧瞧。再跟她说说，她这小徒弟要出师咯。”
念安点点头，祝筠又问了念安伤口长得如何，可上了药之类的话，便拿着药去了毓秀斋。
祝筠走后，王栖梧和王启桢二人七嘴八舌地拉着念安问她会不会把脉。
念安哭笑不得地说：“且不说我现在连第一本医书都还没看完，杨夫子也还没教我看脉。你们俩看看我的手，像是能把脉的吗？”
王栖梧和王启桢皆是一顿，一院子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毓秀斋。
杨佩兰闻了闻祝筠递过来的一袋小药丸，面色惊喜地看向祝筠说：“这是曲氏万应百宝丹！”
祝筠道：“跟你那小徒弟说得一样。”
杨佩兰面上神色更是惊喜了，像是宝贝似的把药收进袖子里。又道：“念安确实有学医的天资，如何？我这徒弟，没选错吧。”
祝筠却是皱着眉头说：“这药是孙知府送来赔礼的。”
杨佩兰突然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也严肃起来道：“这曲氏万应百宝丹问世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原料极为难得，制出来，都是紧着西南的将士和宫中使用的。并且云南路途艰险，极少与江南互通贸易，这孙知府如何得来？”
祝筠心里突然想到，澄江府，白鹿书院新来的同窗，瘦瘦小小，彝族文字。还有……西南的将士……
祝筠捏住了手里剩下的药，起身对杨佩兰说：“佩兰，今日之事，不可与外人道。”
杨佩兰虽不知祝筠心里是有什么考量，但还是点点头，说自己绝不会说出去。祝筠才放了心，快步出了毓秀斋。
祝筠今日没在琦芳院用晚饭，而是去了前院的守正居。
夫妻二人用过饭，便远远打发走了众人。
王端明听完祝筠细细讲了今日的事，面色沉沉道：“那孙明远提了东西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又担心那些就是他所收的全部的东西，让他提了一半回去。”
祝筠捏着手里的茶杯道：“这确实是今年的新茶。但武夷山的夏茶，往年都是过了中元节才制成的。从南平府来，寻常都是走水路，过闽江再从长江来，船只要走十天半月。若是走陆路，到江宁府也不是全程都有官道，遇上好马，也得要七天才能到。”
“老爷，这孙明远区区知府，哪来那么大的面子，人家要跑死几匹马给他送茶叶？”
王端明道：“来之前我便查过他的底细，这孙明远出身贫寒，也不甚聪明。中了举人之后，却是正科会试三科不中，参加了吏部大挑后才点了徐州丰县县丞。后在丰县考评皆为上等，又到句容县做了知县。在句容寻矿有功，升了江宁府的通判。”
“往后此人政绩便是平平无奇，运气好，一路坐上了江宁同知，又遇上上任知府意外身故，竟然坐上了江宁知府。”
王端明又叹了口气：“若是没走大运，这江宁知府，怕就是他这辈子做官的头了。虽没做出什么大政绩，却又是个至纯至孝之人，对其亡妻感情深厚，又曾在其先父床前夜夜跪着喂药。名声好得很，若是没什么错处，你还没法轻易换他。”
祝筠盯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出神。
突然，祝筠把杯子往桌重重一放。
“老爷！徐州丰县，为什么要叫丰县？”
王端明回道：“自然是因为粮草物产丰富，曾是......兵家必争之地！”
王端明看向了舆图，微眯起眼道：“丰县旁就是铜山县，铁矿、煤矿开采在前朝就己经成熟。难怪这厮刚到句容县，就给他寻到了矿，想必是从丰县带了什么人去句容上任。”
祝筠道：“孙知府的亡妻李氏，便是徐州铜山人。听说......是在孙知府做通判的时候死的，孙知府感念亡妻没跟自己过过好日子，上任知府后，便娶了亡妻的庶妹小李氏为继室。”
“我初次在茶会上听那些夫人说起此事，众人皆是感叹，这孙知府还真是一往情深。”
王端明取了一支笔指着舆图道：“不止，你看这泗水、汴水，皆流经铜山和丰县，又正好与山东河南交界。若是水路运物，这里，就是咽喉之地。”
祝筠在一旁嚅动双唇，悄声而言：“澄江府的伤药、南平府的茶叶、徐州府的矿山粮草，还有这江宁的知府。”
豁然贯通，祝筠抬手抽出书案后面放着的佩剑，起身在舆图上划了一条线，把几个地方连在一起。
“澄江府往西，是蒲甘国，往南，是安南国......南平府往南不远，是福州府，再往南，就是泉州府同安县。”
王端明压低声线道：“福建总兵驻地在福州府，福建水师的驻地……就在同安的厦门厅。”
话音未落，面前的舆图随着剑痕，断成两半。
夫妻二人目光交汇，无声无息间，一场密谈己然完成。
(http://www.220book.com/book/122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