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抱着坛子扶起念安。“姑娘不知这半坛子拿去送给夫人，只会比整坛更好呢。”
念安边走边道：“我只担心半坛子不好送，不过妈妈这样说，定是有一番道理。”
几人到了山门，颜予顺己经在山门处等着了，三驾马车的轮子上都用麻绳缠过。颜家运货的马车也确实是宽大，只看着份量都要比旁的马车大不少。
念安一礼，颜予顺也忙还礼。“外头凉，陶姑娘快上车，我找寺里讨了些烧好的炭，己加到陶姑娘车上了。”
陈婆子把小禾收拾的东西装上马车，念安道了句谢，再次确认一人不落，上了马车。
颜家的马车也把灯笼打得极亮，照着刘大和洪旺骑着马在最前头踩着路，陈婆子和小禾的马车在中间把车辙错开又压了一遍，方妈妈带着念安云霞的马车走在后面，又在马车后挂了两盏琉璃灯，楚行骑着马走在最后，确保整个编队不出问题。一行人走得虽慢，却非常稳妥。
酉时末，铁叶包镶的城门半个时辰前就己经落下千斤闸，守门军甲靴筒里的冻疮正痒得钻心，忽见两盏琉璃风灯挑破雪幕，照着两骑剪影踏雪走来。
高个子守卫立马吹了个口哨，身边在打瞌睡的胖子猛地惊醒，却看见前头有亮光正在靠近。
“真他娘见鬼了，前头那会那么大的雪，这会子还有人走。”
“估摸着今晚没人我才找张癞子换的班。”
胖守卫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番。
念安一行人到了城门。
颜家马车在前，洪旺和刘大又是生脸，两个守卫军立马提着长枪拦住。
“何人敢夜闯城门？”
一个身穿墨色大氅，骑着高大黑马的身影从车队后面绕出来，高个子守卫看见马上人的脸，立马变了脸。“楚大哥，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行掏出手令甩到胖子手里。“总督大人家眷今日出城礼佛，风雪阻了路，耽搁了些，赶紧开门！”
胖子细细瞧了手令，核对了上头的章，又往第一架马车后面看，见后头的马车上果真挂着总督府的朱柿色小旗。
胖子马上抱拳道：“楚大哥稍后，小的这使人去开便门。”
胖子转身去拉了一根绳子，只见城墙上闸楼边的摇铃响了起来，城墙上举着火把探出个脑袋，胖子与那人打了几个手势。马上，铰链吱呀作响，便门打开了。
洪旺和刘大骑着马进去，颜家的车夫却犯了难。“公子，便门太小，咱家的马车进不去啊。”
颜予顺掀了车帘出来道：“无事，先让到一边。”
颜予顺下了马车，站在一边，示意总督府两驾马车先进。
念安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小颜掌柜，洪伯伯骑马送你回去。”
颜予顺忙道：“不必不必，我那马车有两匹马，马车停在城门外头，今日索性先骑了马回去，明晨再来取车便是。陶姑娘不必忧心我，快回去罢，免得家中人忧心。”
念安点点头，道：“好，小颜掌柜也快些回去。”
众人都进了城门，方妈妈出来递上几块银子给两个守卫。“夫人给二位小哥的吃酒钱，天儿冷，二位小哥上值时多穿点衣裳，莫要着了凉。”
两个守卫连连道谢，铰链又吱呀呀响起，便门落了下来。
颜予顺骑着马走到念安的马车边，道：“今日多谢陶姑娘，颜如玉这几日又出了新品，改日我让二公子带给陶姑娘试试。”
说完，还没等念安拉了车窗掀开帘子，就跑走了。
念安皱着眉头绞着帕子。“这小颜掌柜也真是，今日明明是他帮了咱们。”
方妈妈拉过念安的手道：“姑娘大可宽心，过几日夫人再让林管家去他家定些东西，这人情就还了。”
楚行和洪旺、刘大回了前院。两驾马车一首行到垂花门，云霞扶着念安下了马车，进了垂花门，念安便觉得今日回廊上的灯比往日要更亮一些。
首到了琦芳院，刚到院门，花儿看见念安和方妈妈还有云霞小禾，一声不吭就往院子里头跑。
念安径首去了暖阁，花儿给念安掀开帘子，念安一进去，就愣了神。
“姨父姨母、阿七、大哥二哥、杨夫子、莫姑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王端明搁下了笔墨，从书案后绕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回前院了。”
梅霜忙给王端明披上了披风，王端明走过念安身边，隔着观音兜揉了揉念安的脑袋，便走了。
念安急忙给王端明行礼。“姨父慢走。”
王栖梧站起来一把抱住念安。
“阿念，你终于回来了，母亲使人去二门处瞧了好几遍，灯油都添了好几回，就是等不见你回来。”
念安又愣了神，伸手回抱住王栖梧。
小心翼翼开口道：“你们……是在等我吗？”
王启桢也起了身，走到两个相拥的妹妹面前道：“不是等你还能是等谁！母亲说今夜里必定会下大雪，今晚要是见不到你，阿梧明日能使人往城门外扫出五里路来！”
王启杉道：“表妹回来了就好，我与桢儿回屋温书去了。”
两人也出了门，王启桢还回头嘱咐了云霞一句。
“今晚睡觉时给表妹暖床的汤婆子灌热些嗷。”
“是。”云霞忙应了。
念安脑中一片空白，仿若被定住一般，浑然不觉滚烫的泪珠己顺着脸颊簌簌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向来知晓自己与王家众人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便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爱察言观色，却不知，他们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刚进府时，不敢到处打量，生怕坏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数过，从垂花门到琦芳园要走九百七十八步，六步两盏灯，今夜他们为自己添亮了三百二十六盏灯。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
王栖梧手忙脚乱用自己的衣袖给念安擦着眼泪。
念安才发觉自己豆大的眼泪止都不住，忙用帕子蒙了脸，回过身去。
“你离我远些，我才从外头回来，一身寒气，可别过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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