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银靴陷进归墟黑沙时，怀中的敖闰正用龙尾无意识勾着他破碎的肩甲。万里荒漠尽头立着座歪斜的木屋，檐角挂的青铜铃沾满沙粒——是敖烈五百岁时亲手铸的辟邪铃。
"倒是会挑地方。"杨戬抬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惊起梁上三只沙雀。雀羽落地化作灰鳞，正是敖闰当年教儿子变的把戏。
屋内方桌上积着寸厚黑尘，杨戬的披风扫过处露出刻痕——歪扭的"烈"字旁画着箭头，指向墙角陶罐。他单手掀开罐盖，霉味里混着蟠桃香，五颗干瘪的仙桃上刻着"给爹娘留"。
敖闰的龙爪突然抽搐，抓裂杨戬胸甲。司法天神闷哼着将她安置在藤榻上，榻腿立刻生出西海珊瑚——分明是敖烈用固形术造的物件。
"水......"敖闰唇缝溢出血沫。
杨戬捏碎仙桃，汁液却化作沙粒。他扯下腰间银葫芦，葫芦底刻着行小字："爹的罚酒最好喝——烈儿偷藏"。酒液刚触到敖闰唇瓣，屋外突然卷起沙暴。
"倒是孝顺。"杨戬盯着葫芦内壁的混沌符，那是敖烈八百岁破的谜题。符光映亮敖闰逆鳞处的伤——三道爪痕与敖广的龙爪严丝合缝。
梁上突然坠下半块龟甲，背面刻着潮汐图。杨戬的指尖刚触及纹路，整间木屋突然震颤，墙皮剥落后露出满墙爪痕。最深那道旁刻着："娘今日又骂爹，长高三寸就能保护她啦！"
敖闰的睫毛突然颤动，龙尾扫翻陶罐。滚出的桃核裂成两半，露出张泛黄的纸片——是敖烈幼年画的"全家福"，司法天神战袍被涂成西海龙鳞色。
"混账......"昏迷中的敖闰突然攥住杨戬手腕，力道大得捏碎他半截指骨，"还我烈儿......"
梁上青铜铃无风自动，沙粒在窗棂拼出敖烈遗留的幻象。七岁的小黑龙正踮脚往梁柱刻字："等娘生气躲进来，就看到我比爹高啦！"
杨戬的天眼突然迸血，银光扫过之处，墙缝里钻出株枯死的西海珊瑚——敖烈六百岁生日礼，被他亲手种在此处。珊瑚根部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父子打赌输了的彩头。
"汪！"
哮天犬突然破窗而入，叼着的沙鼠化作传讯符。符上字迹被血污浸透："...小龙崽子神魂在..."
杨戬捏碎符纸，碎屑却凝成敖烈最后的虚影。少年捂着心口跪在沙地，指尖蘸血画阵："爹，护好娘..."
敖闰的龙角突然迸发混沌雷光，梦呓混着龙吟："...烈儿抓周该用镇海戟..."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插进地缝，刀柄弹出暗格里的龙鳞粉他将药粉混着银血抹在敖闰逆鳞上。
敖闰睁开眼时，檐角的青铜铃正筛下缕缕银沙。杨戬坐在腐朽的木凳上擦拭三尖两刃刀，刀刃映出她逆鳞处新结的血痂——与八百年前东碣国桃林初见时，少年太子为她挡箭留下的伤疤位置相同。
"醒了就喝药。"杨戬推来陶碗，碗底沉淀着西海珊瑚粉。
敖闰的尾巴扫翻药碗，珊瑚粉在月光下凝成东碣王宫的琉璃瓦："太子殿下何时学会伺候人了？"她盯着他耳后那道淡疤，那是她及笄礼上失手抓伤的。
杨戬的指尖抚过刀柄镶嵌的鲛珠——正是当年定情信物："反叛龙族又何时学会装睡了？"
木梁突然坠落半块龟甲，背面刻着歪扭的潮汐图。敖闰的爪子抠进龟甲裂缝，竟扯出张泛黄的丝帕，帕角绣着并蒂莲——东碣国三公主大婚时，她赌气绞碎的贺礼。
"留着当抹布？"敖闰将丝帕甩向窗棂，帕子却勾住青铜铃。铃声荡开记忆涟漪：十八岁的杨鉴太子偷翻龙宫墙头，捧着东海夜明珠求亲，珠光里映着两国战船残骸。
杨戬突然握住她欲撕帕的爪子："当年你说'明珠映血不配婚嫁'，现在可还作数？"
敖闰的竖瞳收缩成线。她看见陶罐里爬出只沙蝎，霺霺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尾针正刺破当年埋在此处的合衾酒坛封泥。酒香混着血腥气漫开，恍惚又是东碣灭国那夜，杨鉴浑身是血地攥着半块玉佩来找她："跟我走，不做太子不做王！"
"然后你就成了天庭的狗！"敖闰的龙尾劈碎酒坛，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凝成封神榜的模样，"连儿子的长命锁都刻着天庭徽印！"
杨戬的天眼突然迸射银光，在墙面映出敖烈周岁宴画面。司法天神战甲下露出半截东碣国制式的里衣："你以为我愿给烈儿戴枷锁？"他扯开衣襟，心口纹着敖闰的龙鳞图腾，"这囚印烙了八百年，够不够赎东海血债？"
敖闰的爪子悬在他心口半寸，触到熟悉的混沌气息——正是敖烈破壳那日，她耗尽半数龙元为儿子凝的护体咒。
"娘！爹心口藏了我的乳牙！"记忆里三岁的敖烈突然从杨戬战袍下钻出，小爪子举着颗莹白龙牙，"爹说等娘消气就还我......"
窗外沙暴骤起，撞得木屋吱呀作响。杨戬的银甲自动分解重组，化作东碣国太子的素白长衫："现在能听我说完当年......"
"说你怎么跪接封神榜？"敖闰的逆鳞突然发烫，鳞下浮出半截断裂的红绳——敖烈出生那夜，杨戬用捆仙索将她锁在诛仙台，"还是说你怎么亲手给烈儿戴上镇龙环？"
陶罐突然炸裂，霉变的月饼滚落脚边。敖闰捡起块刻着歪扭"寿"字的饼渣，想起敖烈五百岁生辰那日，杨戬隔着天牢栅栏塞进来的"赃物"："娘快吃，我往里面掺了哮天犬的毛！"
杨戬突然咳嗽着摊开掌心，三百道新旧不一的伤痕组成归墟星图："你可知每道刑雷落下时，我在生死簿上划掉多少想伤烈儿的名讳？"
敖闰的尾巴扫起沙尘，尘粒凝成封神台景象。她看见杨戬受封司法天神那日，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滴着血——血珠落地化作敖烈最爱的海螺玩具。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敖闰的爪子贯穿杨戬左肩，将他钉在刻满爪痕的墙面上，"东碣太子死在那场大火里，现在活着的......"
"是烈儿的爹。"杨戬任由银血浸透爪刃，"你砸碎轮回镜那日，我在忘川捞了三百夜，才拼全他第一世的魂魄。"
梁上突然坠下个褪色的拨浪鼓，鼓面裂缝里飘出敖烈的童音："爹娘别吵啦，我把自己藏在......"
敖闰的竖瞳猛然收缩。八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东碣国桃林深处，杨鉴太子用战甲为她垫坐，指尖绕着她的龙须打结："等平定西海，我卸甲你蜕鳞，咱们去归墟盖间木屋......"
"现在盖给谁住？"敖闰的龙尾扫塌半面墙，露出墙后密室——整面墙嵌着敖烈各年龄段的龙鳞，每片鳞下都压着张泛黄的画纸。最近那片灰鳞下，少年歪扭写着："等爹娘和好，就把真相刻在他们背上！"
杨戬突然扯开后背衣衫，狰狞的伤疤组成归墟地图："烈儿七百岁时刻的，说这是咱们最后的退路。"
敖闰的爪子抚过那些结痂的刻痕，触到熟悉的裂空爪力道。密室里突然浮起混沌雾霭，雾中传来敖烈清亮的笑声："娘终于找到啦！这是我给爹娘准备的惊喜婚房！"
沙暴在此时撞碎木屋结界，敖广的龙吟震落梁柱："好一对亡命鸳鸯！"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突然化作东碣国太子的佩剑，剑穗上还系着敖闰当年咬碎的半块玉佩："阿闰，再信我最后一次。"他劈开密室地面，归墟黑水托起艘龙骨舟，"烈儿等我们......"
敖闰跃上舟舷时，瞥见杨戬后颈新添的伤——正是她方才贯穿左肩那爪的形状。龙骨舟桅杆突然亮起混沌珠，映出敖烈十五岁的身影："爹，娘，这次赌约我赢了！"
当敖广的龙爪撕碎木屋残骸时，归墟深处传来清越龙吟。敖闰逆鳞处的混沌珠突然发烫，舟头无风自转，首指黑水尽头若隐若现的灰鳞龙宫——檐角青铜铃与记忆中的东碣国宫铃，正奏着同一支安魂曲。
(http://www.220book.com/book/18K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