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缮一新的珊瑚宫墙上攀着磷光海藤，敖闰将龙王冠冕轻轻搁在贝母案头。晨光透过琉璃窗棂，在案面星砂绘制的西海舆图上碎成斑驳金鳞。
"陛下当真要独自巡海？"西海龙宫留守了多年的老龟丞相捧着缀满明珠的朝服，触须不安地卷动，"北溟渊最近有蛟龙作乱......"
敖闰的爪子己扣上灰鳞腰封，那是用敖烈褪下的逆鳞改制："当年父王便是穿这身探的旱礁湾。"她指尖轻点舆图边缘，惊起群荧光水母，"我要听的，是西海百姓的心底话，不是你们搜罗来的那些漂亮话。"
化形成青鲤游出宫门时，敖闰的鳍尖扫过珊瑚礁上焦黑的雷击痕——那是天庭与西海龙族大战时留下的。礁缝间蜷着群盲眼老蚌，正摸索着舔舐受损的珍珠。
"西海龙宫新颁的育珠法可落实了？"她吐出串气泡询问。
老蚌精吓得合紧壳，珍珠滚落沙地："哪、哪有什么新法......上月的赈济珠都被巡海夜叉扣下了......"
敖闰的鲤尾骤然绷首，鳞片缝隙渗出一丝黑紫之气。三百年前父王教她批阅奏章的场景浮现眼前："西丫头，珍珠养育不易，但因为我们龙族世代都喜爱珍珠，许多西海之民都会搜罗来敬献给咱们。可是你得知道，龙族世代受万民供养，就要守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想起父王谆谆教导，敖闰心里一暖，更加用心巡察西海。
游至北盐沼时，刺鼻的硫磺味惊散鱼群。敖闰化回人形踏上海床，靴底陷入龟裂的盐壳——这是天庭雷火灼出的伤疤。
"陛下......真是陛下？"盐洞中钻出个缺角的老虾兵，钳子夹着半颗珍珠，"老龙王当年赏的珍珠，小民存了八百年......" 说完还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敖闰接过珍珠放在自己掌心，一眼就看见上面的"靖安"两字。她突然记起这是自己五百岁生辰父王特制的安海珠，父王曾亲自驾云往各海分发，本意也是为了庆贺自己的生成。
叹了一口气，敖闰把珍珠还给老虾兵，接着又问他：“你怎么认出我的身份？”
老虾兵小心翼翼打量了敖闰一眼，接着才低着头说道：“小的......小的也不知怎么的，生下来就比别的虾嗅觉灵敏一些，他们闻不出，我却能闻到龙族身上的气息。”
敖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你可知道巡海夜叉克扣珍珠的事吗？”
"巡海卫克扣的何止珍珠？"老虾兵颤巍巍指向远处，"他们连珊瑚苗都......"
珊瑚苗圃外，巡海夜叉正将成筐的翡翠珊瑚塞进乾坤袋。敖闰的灰鳞腰封突然化作长鞭，卷住夜叉咽喉："大胆！本王的珊瑚，戴着可舒坦？"
"陛、陛下饶命！"夜叉抖落袋中物，竟掉出截教符咒，"是玉鼎真人座下道童指使......"
敖闰的裂空爪劈碎符咒，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腰间荷包里的传讯珠突然响了起来，用的是敖烈混沌雷震出的声波。
“娘亲，别急啊，我和爹来了，您稍安勿躁。”
听了他这句话，敖闰只能勉强忍住气，让周围的虾兵蟹将把这几个巡海夜叉暂时关押起来。
当夜，敖闰在珊瑚礁顶休息，也等待杨戬和敖烈两人来会合。老虾兵捧着新领的珊瑚苗泣不成声，盲蚌们围着敖闰褪下的护心鳞吐珠疗伤。
"娘亲何必与他们计较这些？"敖烈啃着糖丸从暗处钻出，"只是吓破胆的夜叉可吐不出真话。"
敖闰将截教符咒按进星砂舆图："明随我去趟北溟渊。"她望着舆图上突然亮起的血色标记，"该让三界知道，西海的珍珠珊瑚，再也不会白白上贡给那些狗屁神仙。"
杨戬笑着坐在敖闰身边，温声劝她，“这些糟心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何至于这般生气？事情千头万绪，总要一点一点去做。”
敖闰当然知道治理西海的事急切不得，又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拿出了老龙王遗留的治海策。
泛黄的鲛绡上，刚毅的笔迹旁添了新注："安民当先治吏，治吏需用铁腕。"
看到这里，敖闰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戬，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问他，“真君，我打算再去海边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你陪我去，行吗？”
杨戬好笑地看着她，微微摇头，后又点了点头，”你去哪里，我又怎么不会随着你去呢？“
到了第二日，两人扮做寻常乡绅富户夫妻，让敖烈留守西海。
石头村的青石板路浸着咸涩海风，杨戬将沉香木匣换到左手，粗绸衣袖掩住腕间银甲冷光。敖闰扶了扶鬓间珍珠步摇，珊瑚珠串在素色襦裙上轻响，惊起檐下晾晒的银鱼干。
村头正好有几个正在玩闹的孩童，嬉嬉闹闹，肆意快活。
"外乡人找谁？"一个扎羊角辫的女童看见了两个陌生人进村，攥着贝壳连忙拦住两人。
她身后三个男娃叠罗汉似的探头，几个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敖闰蹲身解开绣囊，掏出把糖丸，笑着问道："我们也住在附近县里，听说这里有好看奇绝的怪石，特意过来赏玩的。"
接着又看向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柔声问她："听说你们有很多奇石，你们家也有吗？"
女童突然攥紧贝壳退后，手上的糖丸也被她扔到了地上，一个稍大的男娃在旁边大声说道："阿爷说那石头吃小孩！不让我们到那里去。"
说完这个，女童带着几个男娃一起跑远了，敖闰站起身和杨戬对视了一眼，正想说什么，却有一个驼背老渔夫扛着竹篓从海边回村。
"客官买鱼么？"驼背老渔夫咳嗽着掀开篾帘，竹篓里有几个牡蛎，还有几条半死不活的小鱼。敖闰瞥见老人颈间溃烂的灼痕——正是混沌雷火的后症。
杨戬摸出一锭银，温声说道："您竹篓里的都给我们，这些银子够吗？"
老渔夫看见银子立刻笑了开来，连忙点头，接过银子又热情问道：“够了够了，官人给这么多，可要小老儿帮你们做好这些海货？您别说，我家老婆子做这个，可十分拿手呢。”
杨戬点了点头，拱手一礼说道：“好啊，多谢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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