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饶命……”他吓的当即跪下,小安子临走前曾跟他细细说过,殿下待人温和,可若是有关云卿郡主的事,便要斟酌着仔细回报,他一时给忘了,也没料到枢念会突然想起来,被枢念发狠的样子吓到,他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饶命,饶命……
枢念侧身看了他一眼,眼中光芒略闪,冷哼了声,朝着信阳宫缓步走去。
他到时,信阳宫里已经没了云卿的身影,只有阳逸身侧一壶酒两只酒杯孤零零的放着。
阳逸看到他来,也只是懒懒的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的笑意,不无讥讽,“你们两个还真是妇唱夫随,纪云卿刚来,想不到你箫枢念就到了,怎么?”
他撑起大半个软趴趴的身子,斜着眼看他,“也想让我领兵出征?”
“纵观端宥,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枢念眼中浮起一抹笑意,负手靠近一步,准确的抬手持起一杯酒,轻轻啜了一口。
“你就不怕你拿的那杯才是我喝过的?”阳逸笑了出来,缓缓坐直了身体,看他满不在乎的在自己身边坐下,心中不由泛起怨恨来,他猛地扑过去将枢念死死压在座上,一手扣着他的颈,下手极重。
“每次都是这样!”他恨恨的咬着牙说话,“箫枢念,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总是用一双将人放在心里的眼睛看着我,你明明只是在利用我,明明除了纪云卿就再也不会放得下任何一个人,却为什么……偏偏要这么看我?”
枢念任他这样掐着,临了也只是无辜的笑了笑,“二哥,你失态了!”
阳逸一怔,既而已是哂笑出声,慢慢松开了手,“难为你还记得要叫我二哥。”
“无论怎样,你我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枢念笑着放落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一手攀上了隔旁种着的树枝,“我知道你因为淑妃娘娘的死,一直以来都……”
“不要再说了。”阳逸痛苦的扶住了头,“不要再跟我提她。亲人……”
“于你来说!”他站起身来,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定枢念,“你告诉我,她的死,与你可有干系?亲人于你而言,我可是其中一个?我要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枢念似有些惊诧,又有些了然的挑眉笑的淡淡,“二哥,你这些日子躲在信阳宫,不会只想了这些东西吧!”
阳逸的手曲握成拳,“是不是你!”
“二哥想我是,那便是!”他笑着起身,“敌人来势汹汹,希望二哥顾全大局。我可不想……”他忽然回转身挑眉笑道,“省得到时候太后亲自下懿旨,我可是为二哥着想,这个时候若二哥主动请缨……”
‘蹭’一声响。
一把玄铁剑已经准确无差的横在枢念脖前,阳逸冷冷咬牙,“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
“所以我才处处为二哥着想。”枢念神色不变,微侧过身来,波澜不惊的双瞳泛起抹温柔的笑意,让阳逸看的手中剑几乎就要脱手。
只是下一刻他说出口的话,却让他惊了一惊。
他说,“你到底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阳逸的手抖了抖,枢念却用两指将剑身夹住,稍稍挪开了些,“云卿!”他唤的温柔,“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原先折过的树枝飕飕响动起来,有只手拂开了那枝桠,唇边一抹轻笑,款款移步而出。
“二哥,我这么为你,你却这样对我!”他的话中蕴满了委屈,只在看定走近的云卿时,眸中的笑像是一簇火焰要将人紧紧包裹。
阳逸沉默下来,看看云卿,再转向枢念脸庞时,眼中冷光一闪,“因为她告诉我,能让我知道,谁才是害死母妃的凶手,我不信,她会死在一场火里。”
枢念的心不易察觉地挣了挣,看着云卿走近,眼底的温润在刹那间僵硬下来,只余一派黯淡,原来……是这样。
云卿慢慢走到桌旁,捏起他曾喝过的杯子,玩味的把玩着,眉心微蹙起,瞧向枢念的目光中,有丝他曾经熟悉的温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心口在这瞬闪过一丝苦涩,只因他从她眉宇间瞥见一抹哀色,心知这与叶倚琛的死有着很大的关联,心内嫉妒和愤怒的火几乎要将人燃烧,骤然间僵直了身体,脱口而出的话却捎带着尖利,“云莲扶着叶倚琛的灵柩都快到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唇下意识一抿,她好不容易凝起的动摇在这刻岿然不动,略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她轻叹一声,“枢念,你失态了。”
这话,却是和枢念说与阳逸的,一模一样,只是对象变了而已,只能说明,他们说的话,她完完全全听在耳中。
枢念怔了怔,她声音中的失望他不是没有听出来,却忽然莫名的感到慌乱,用力转过身,才要离开,她的声音已在他的身后清晰的响起。
“枢念,你可会骗我?”
阳逸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剑往边上重重一抛,“他就是骗尽天下人都不可能骗你纪云卿。”
这句话从别的人口中听到,只让人心中酸涩的难耐,枢念狠狠捏了捏拳,唇边带开的笑,带着点绝望,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那个人也不会有所回应。
他嗤笑一声,再不回答,起身便走,“我今日来,只是与二哥打个招呼,免得到时懿旨下来,二哥心里会怨我!”
不知为何,男人的背影看来有些佝偻有些寂寞,她忍不住追上去几步,“叶倚琛的死,与你可有关系?”
“怎么,你心疼了?”叶倚琛,叶倚琛,果然是因为叶倚琛,他的脚步重重一顿,讥诮着转身看她,“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替他报仇,恩?”
云卿身子一颤,拧着眉看他几许,才道,“枢念,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原先是有些怀疑,以为叶倚琛的死是他一手设计的,可看到这个人说出这番话,口中赌气委屈的成分多过于其他时,她才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也许,叶倚琛的死,当真是意外。
她紧走几步,从后面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他只是作势挣了挣,却并未真的挣脱,“干什么?”
他狠狠睁大双眼,“叶倚琛当真就那么重要。”
云卿犹豫了一下,对阳逸使了个眼色,阳逸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开好许,沉默的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用手指细细擦拭起来。
“不是你为何想着承认。”云卿苦笑,伸手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枢念,你可会骗我?”她再一次发问,问的小心问的郑重,枢念没来由的将后背挺的笔直,轻嗤一声,“你明明知道,我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那么,你告诉我,淑妃是否因你而死?”她慢慢抬头,嘴角轻轻扯开一个弧度,勾起三分魅意。
他张了张嘴,双眼瞥见不远处的阳逸,唇上的苦涩又添了几分,“是!”
阳逸擦拭剑的手一顿,‘腾’的起身,面对着枢念怒目而视,眼中杀气涤荡。
本来他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不需和枢念敌对的借口,只要他在纪云卿面前说一个不是,他马上便能忘却谁才是杀母妃的真凶,而牢记淑妃是死于冷宫大火这个事实,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承认。
心念急转,他的手一动,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那剑已经朝着枢念的心口直直刺来。
他并未用了全力,凭枢念的本事要避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却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云卿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黯然垂下头去,拳捏了又松,他枢念又不是懦弱无能之人,凭什么要在这里放任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人。
心中苦涩怨恨夹杂着复杂的爱意渐渐凝聚,那张扬的剑气越近,他心中的怒意也便越深,手指略动,千钧一发间,他正要动手,有个身影却往他身前一挡。
阳逸的剑势戛然而止,他费力撑住自己拿剑的手,大力的喘着气,“你做什么?”
脸上的表情在顷刻间忽然一窒,纵然隔的远了,他也能看到枢念黑眸里流转的光芒,在一个转眸的瞬间就能蛊惑人心。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弟弟能够有这样蛊惑人心的一面,缱绻温柔的,会让人就算死都要拥有。
“你不能杀他!”云卿并未看到枢念那黯然的双眼在瞬间灼热的逼人,只是看到他黯然低头的那一霎,心像是被绞破了个缺口般,疼的难受,不由自主的就挡在了他面前,根本没有片刻的思考,她向来都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除了这个叫枢念的人在自己心中还是占着重要的位置外别无他解。
阳逸挺直了后背,引剑直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枢念的母妃也因淑妃而死,你也说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只是报仇,又有什么错!”云卿大张着手将他紧紧护在身后,神色动容。
“那么太子呢?”那个从来都噙着温雅笑容的人眼中一瞬间闪过的不安,让阳逸忽然畅快的大笑起来,“纪云卿,皇后落得如此下场是她活该,那么太子呢?他何其无辜,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冷笑着紧走几步,逼近云卿,“太子与你相交十数载,难道你就不想替他报仇吗?”
缓缓直起拿剑的手,他将剑尖朝她一指,“我与你素无仇怨,你还是走开些,免得误伤了无辜。”
“或者!”他看云卿只是蹙了蹙眉,身子却不动弹,只是嘴角慢慢浮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让他脸上的笑容一僵,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或者,你是想我借你把剑,一下子刺进去,恩?”
“够了,你根本就不想杀他。”云卿慢慢将手放落下来,嘴一撇,已是轻巧的笑了开来,“阳逸,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只要我告诉你谁才是害淑妃的人,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可是,你刚刚已经说了,要我奉上杀了叶倚琛那人的项上人头。”他故意冷冷一笑,从这个角度,轻易的看到枢念的眼眉一挑,眼底浮出抹冷意来。
他暗暗冷笑,“我可没有说,你可以换要求。”
“我确实没有想要换要求!”云卿侧头忽然笑了起来,“可是,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完不成我的请托,你待如何?”
阳逸一怔,枢念却会心一笑,已然心神领会,“影子!”
影子从藏身处现身,跪在枢念脚下,声音低沉的让人发悚,“小主人。”
“去杀了那个人。”他口中的那个人,自然便是那放冷箭杀了叶倚琛的人。
影子点头,转瞬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不见。
云卿这才含笑着开口,右手食指点在眉间,轻笑道,“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说?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信阳王爷不会是个食言之人吧!”
阳逸眼中寒光一闪,生生压下心头的怒气,“你想我做什么?”这两个人,居然一唱一和的这样算计于他,真是可恶。
“很简单,忘了今天的事。”云卿眼尾染了笑意,淡淡着道,“你忘了我曾问过什么,他答过什么,只需要清楚他是你六弟便可。”
“若我说,不可能呢。”阳逸沉吟许久,目光直视枢念,“虽然她从没尽到过一个做母亲的职责,可她怎么说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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