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泽夹着香烟，挑眉问道："嘉盈姐与马二爷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清楚他的旧情人？"
嘉盈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酒液在水晶杯壁上留下暗红的痕迹："那时他刚留洋回来，一头扎进家族生意，整日在码头和货栈间奔波，还一手创立了百乐门。彼时我忙着在自家魏氏银行学管账，闲暇时也不过只是他来到我家教我英语。她指尖划过杯口的涟漪，"谁会留意他轿车后座换过多少支红玫瑰？只记得梨浦路的梧桐树总落满胭脂香。"
潘家泽嗤笑一声，吐了个烟圈：“这样的风流人物，你堂堂魏氏千金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在这十里洋场，婚姻哪有那么简单？"嘉盈指尖着杯口，眼波流转，"留洋归来的少爷，会跳华尔兹的大老板，哪个闺阁姑娘不动心？”“马家的生意通着黄浦江，这样的门第，本就是最稳妥门当户对的选择。更何况，昭寒风趣幽默，对我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两情相悦。”话音未落，指尖己无意识起婚戒内侧的刻痕。
温佳卿盯着杯底残红，喉间滚出一句冷嗤："若他到现在还改不了那风流的性子呢…."话音落地，空气骤然凝滞。
嘉盈手中的银匙"当啷"撞在瓷碟上，酒液里激起涟漪："佳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桌下，潘家泽的皮鞋尖狠狠碾过温佳卿的脚背。两人目光相撞时，温佳卿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翻涌的话咽回喉咙，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随口一说罢了，接着看信吧。"烛火摇曳间，他攥紧的纸条己被冷汗浸得发潮。
“嘉盈姐，你怎么会断定马二爷与苏云瑛两个人为恋人？而非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呢？”潘家泽不解地问道。
魏嘉盈垂眸思忖片刻，声线带着几分笃定：“起初我也这般认为，可大婚当夜，马二爷醉得人事不省，恍惚间竟喃喃自语‘云瑛，我对不住你’。最蹊跷的是，当我意外窥见紫木檀匣中的秘密时，他眼底瞬间腾起的慌乱，如同被戳破心事的惊弓之鸟。”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泛黄的照片，放在字条旁边，“来世再续前缘”字迹己然晕染，“你们瞧这张合影，还有字条上的誓言，若只是单恋或露水情缘，又怎会许下这般沉重的承诺？”
温佳卿喉间像是哽着块铅，指尖几乎要将掌心绞出血痕。苏云瑛在信里字字泣诉异地之苦，话里话外流露出想要分开的念头，而在离开人世前的最后那几个月却突然断了音讯。那时他只当是闹脾气，如今想来，心口泛起尖锐的刺痛——难不成就在那些没有回信的日子里，她竟转身投入了马二爷的怀抱？
琥珀色的热红酒顺着喉管灼烧而下，却暖不透胸腔里结的冰。温佳卿仰头饮尽杯底最后一滴酒，喉结剧烈滚动，酸涩的液体突然漫上眼眶，在烛光下凝成细碎的晶莹，俊秀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
潘家泽慌忙将手帕递过去，掌心重重按在温佳卿颤抖的肩头："温兄，先别把话说死。嘉盈的推断虽有道理，但毕竟没实锤。"他弹了弹西装上不存在的烟灰，眼底燃起锐利的光，"作为百乐门大股东还是有些权利的，明早我就去档案室，把近西年员工档案翻个底朝天，总能揪出点蛛丝马迹。"
温佳卿攥着手帕的指节发白，沉默半晌才挤出声："大恩不言谢......"话音未落，魏嘉盈己经覆上他发凉的手背，月白色旗袍袖口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摇晃："我们不过是各怀执念罢了，总要把这团乱麻理清楚。"
"有件事倒是能先定下来。"温佳卿忽然抬头，通红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清明，"马二爷恐怕真不是凶手。就算他想摆脱苏云瑛，以他的身份手段，何苦用这么下作的法子？"
"我早说过。"魏嘉盈取下珍珠耳坠转着把玩，珐琅彩在烛火下流转出冷光，"二爷虽流连花丛，却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更何况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潘家泽掐灭香烟，火星在水晶烟灰缸里迸溅成星："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我主攻档案，嘉盈你找机会旁敲侧击马府上下。温兄......"话音顿住，他目光扫过温佳卿苍白的脸，压低声音提醒，“温兄，先稳住心神。尤其得防着江柔儿——你们合作的那笔生意，别让她抓到把柄，到时候把我们全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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