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哨上的血珠滴在阴阳珏表面时，整间古董店突然失去重力。货架上的瓷瓶悬浮在半空，胎衣状的黑雾从地板裂缝渗出，裹着林小满坠向深不见底的虚空。顾临渊抓住她手腕的刹那，两人指缝间迸发鎏金色星屑，在黑暗中划出蜿蜒的银河。
"闭气！"顾临渊的声音被水流声吞没。林小满感觉自己正在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鼻腔里充斥着香灰与尸蜡混合的气味。当脚底触到实地时，她看见忘川河在眼前奔涌，河面漂浮的却不是亡灵，而是无数面破碎的铜镜。
摆渡人的斗篷下空无一物，船桨是用人脊椎骨拼接而成。他（或者说它）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铜锣："活人过河，需押一魂。"船头的引魂灯突然亮起，灯罩竟是用婴儿头骨雕成，眼眶处嵌着两枚青铜钱。
顾临渊割下一缕发丝投入灯芯，火焰骤然变成青色。林小满登船时发现船底刻满生辰八字，最新那行还渗着血珠——正是她自己的出生时辰。摆渡人的骨桨划开水面时，镜面残片突然聚成漩涡，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产婆将青铜哨塞入女婴喉管，而抱着女婴的手腕上，戴着顾家家主的鎏金镯。
"别看镜子。"顾临渊捂住她眼睛，掌心符咒微微发烫。但林小满己经看见更多——镜中顾临渊跪在祠堂，家主将桃木钉钉入他肩胛时，钉尾系着的红绳另一端正连着自己的脐带。
河心突然掀起巨浪，无面鬼差踏水而来。它们手中的锁链串着上百个青铜铃，铃声震得引魂灯忽明忽暗。摆渡人脊椎船桨突然暴长，刺穿最前方的鬼差胸膛，黑血溅在船头化作符咒。林小满颈间的阴阳珏突然飞起，珏心裂痕中射出金光，在河面铺就一条浮桥。
"走！"顾临渊揽住她腰肢跃向金光。鬼差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锁链缠住顾临渊脚踝的刹那，林小满看见他后颈浮现血色卦象——竟与鬼差额头烙印完全相同。
浮桥尽头是座青铜牌坊，匾额"阴阳界"三字正在渗血。穿过牌坊的瞬间，林小满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磬般的清响，掌心纹路浮现出星图。顾临渊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碎片。
界碑林里矗立着无数水晶棺，每具棺中都封存着正在融化的尸体。林小满停在一具冰棺前，棺中少女与她容貌无异，心口插着柄刻有顾氏族徽的短刀。当她触碰冰棺时，整片碑林突然开始移动，水晶棺排列成先天八卦阵，阵眼处升起青铜鼎。
鼎中黑水沸腾，浮出枚鎏金长命锁。顾临渊突然跪倒在地，锁骨下的咒印如活物般蠕动，金线顺着血脉爬上脖颈。林小满捡起长命锁的瞬间，鼎内伸出缠满符链的鬼手，攥着她的手腕按向鼎身铭文。
"以血为契，阴阳倒转。"沙哑的吟诵声中，林小满看见自己的血渗入鼎纹。青铜鼎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半空拼成往生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正在举行继任仪式的顾家祠堂——新任家主接过权杖的刹那，面具脱落露出的竟是顾临渊的脸。
碑林开始崩塌，顾临渊的瞳孔转为鎏金色。他扯断颈间红绳，绳上铜钱落地化作渡船："该回去了。"渡船驶向来时方向时，林小满发现忘川河变成了医院走廊，每个病房门口都挂着引魂灯。
当脚尖触到医院地砖时，值班台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林小满转头想问什么，却见顾临渊的皮肤正在龟裂，裂缝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细密的青铜纹路。他按住心口后退半步，指间漏出的星屑在空中凝成卦象：坎上离下，未济之局。
"明日酉时，鬼市东门。"顾临渊的身影淡入阴影前，往她掌心塞了枚带血的铜钱。钱孔中卡着片青铜镜残片，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碑林冰棺中那具尸体睁眼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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