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鲛绡留痕
陆怀瑾关掉强光手电的瞬间，看见了画中人的呼吸。
《明宪宗行乐图》的绢本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提灯宫女的披帛无风自动。更诡异的是她手中的八角宫灯，灯罩分明是画中描金的二维图案，却在汉白玉地面上投下三维阴影。陆怀瑾蹲下触摸那道阴影，指尖传来蜂蜡的余温。
"陆师傅！"实习生的呼喊从西配殿传来，"您快来看看这个！"
偏殿的文物消毒柜正在渗出水银珠，柜内那面海兽葡萄镜表面凝结着冰花。陆怀瑾凑近观察时，镜中突然映出画中宫女的面容，她发间插着的点翠凤钗正在滴落鲜红颜料。
"戌时三刻，东筒子。"镜面浮现墨字，用的是明代内府特有的磁青笺金粉。陆怀瑾腕间的家传血沁玉佩突然发烫，那是祖训要求子时后绝不可在故宫佩戴的禁忌之物。
当他冒险进入东筒子夹道，朔月恰好升至飞檐戗兽的吻部。所有琉璃瓦同时泛起青光，画中那盏鲛绡灯竟悬在夹道尽头，灯下站着个半透明的宫装女子。她脚下没有影子，但走过之处盛开出血色海棠——正是《璇玑图》缺失的第十九章纹样。
女子转身时，陆怀瑾看见她后颈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那些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修复文物时总是不自觉写出的"陆氏笔法"。
"师兄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带着生锈琴弦般的颤音，举起的手掌纹路竟是未干的朱砂，"该把欠画院的魂魄还回来了。"
故宫所有殿宇的灯笼同时熄灭。
2、 骨血丹青
陆怀瑾的脊骨发出宣纸撕裂般的脆响，锦衣卫提灯图案从颈椎蔓延至尾椎。他踉跄着扶住红墙，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墨灵书店故事会》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发现指尖正在渗出孔雀石粉末——这正是《璇玑图》缺失的靛青底色。
宫女腕间的鎏金跳脱骤然绷断，十二节金环落地化作十二道宫门。陆怀瑾被推进其中一扇朱漆斑驳的门扉，迎面撞见满墙人形灯笼。那些半透明的灯罩里浮动着人脸，最外侧的灯笼赫然是白天还在请教他修复技巧的实习生。
"这些都是补画人。"宫女用指甲划破灯笼，一滴荧蓝颜料坠地成泉，"嘉靖三十七年冬，画院128人融作琅玕彩时，唯独陆吾逃了。"
陆怀瑾的后颈胎记突然灼痛，记忆如狼毫饱蘸浓墨般晕开。他看见嘉靖年间的陆家先祖在雪夜狂奔，怀中《璇玑图》裹着半截血淋淋的小指，那是他剜骨代笔向画魂献祭的信物。
东筒子夹道的地砖开始翻转，露出底下由金丝楠木拼接的巨大画框。宫女将海兽葡萄镜掷向半空，镜面映出的北斗七星竟是用人骨拼成。当第一缕月光穿过镜背的海兽纹，陆怀瑾手中的修复刀自动刻起银朱，在虚空勾出《璇玑图》的星斗纹。
"陆家血脉每代长子的右手，都留着先祖剜骨逃债的伤。"宫女握住他发抖的手腕，在星斗纹中心刻下生辰八字。画框剧烈震颤，陆怀瑾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无数重叠影像——太和殿飞檐的嘲风兽在舔舐颜料、武英殿丹陛石缝渗出人血调和的曙红、而乾清宫正梁的乾隆密旨正在显形：璇玑启，画皮生。
实习生灯笼突然发出尖叫，灯罩上的人脸扭曲成嘉靖帝的容貌。陆怀瑾的修复刀不受控地刺向灯笼，却在触及的刹那看见刀尖开出血色并蒂莲。宫女的笑声混着骨哨声传来："好个陆氏笔法，这招'画骨生花'正是你祖父亲授的绝技。"
故宫的晨钟穿透幻境，陆怀瑾惊觉自己跪在无名殿的墨砚前。狼毫笔尖还滴着银朱，面前摊开的《璇玑图》第十九章纹样己然补全，用的却是他后颈剥落的皮肤。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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