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棉絮塞进张大冬的肺里，他趴在水沟边用牙齿撕开葡萄糖安瓿瓶。
玻璃碎屑混着药液滑入喉咙时，远处传来胶底布鞋踩碎冰凌的声响。
三个蒙面人从雾中显形，为首的那个握着镀锌钢管敲打掌心："张老板，把王处长要的东西交出来。"钢管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和镇政府院墙的砖缝颜色一模一样。
"想要证据？"张大冬突然将帆布包抛向空中，牛皮纸袋在半空炸开漫天雪片。
趁蒙面人愣神的刹那，他转身冲向轧钢厂围墙下的排水口——那里有他上个月刚疏通的地下电缆通道。
智能手环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肾上腺素激增，体力透支风险升至橙色！」张大冬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浮现出郝倾城在档案室熬夜翻找单据的模样。
她总是把钢笔别在耳后，墨渍会在白皙的脖颈上开出蓝紫色的花。
"抓住他！"蒙面人的吼叫在管道里形成回音。
张大冬摸着潮湿的管壁往前爬，金戒指在口袋里硌得肋骨生疼。
当曙光牌打字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时，他忽然撞上锈死的铁栅栏——王建国居然在厂区排水口焊了钢板。
追赶者的脚步声己到身后，张大冬攥紧戒指上的北斗七星纹路，用最后力气撞向厂区变电箱。
电火花炸响的瞬间，整个轧钢厂陷入黑暗，他趁机钻进堆满镁砂的原料车间。
郝倾城找到他时，朝阳正爬上第三轧机的齿轮。
她解下红格子围巾裹住男人发抖的手："镇供销社的老周说，今早有人拿着盖假公章的调拨单，领走了咱们二十台打字机。"
"王建国在物资局有人。"张大冬摸到口袋里遗失的金戒指，突然发现戒圈内侧刻着细小的数字编号。
这个发现让他猛地坐首："82年第三季度物资调拨单！
倾城，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咱们在..."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车间主任老吴举着听筒冲进来："棉纺厂要取消两百台订单！
说咱们的色带三天就掉色！"
"不可能！"郝倾城抓起工作台上的检测报告，"这批色带耐光指数全都达标..."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报告单右下角的质检员签名分明是赵主任的笔迹。
窗外的梧桐树上，冰棱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张大冬望着墙上的生产进度表，红色箭头像被斩断的蛇头耷拉在十一月的位置。
智能手环突然震动，他低头看见蓝光映出的提示：「现有体力值3%，强行启动预知系统可能导致神经性休克。」
郝倾城轻轻按住他要去碰手环的右手，指尖掠过那个暗纹未消的金戒指。
晨光从她背后的玻璃窗透进来，给发梢镀上毛茸茸的金边："还记得你教我认北斗七星那晚吗？
你说斗柄西指时..."
车间大门突然被撞开，王建国带着工商局的人闯进来。
他皮鞋上沾着排水沟特有的青苔，手里晃着盖红头章的封条："张厂长，群众举报你们用劣质镁砂..."话音未落，赵主任抱着三台开裂的打字机冲进车间，零件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暮色降临时，张大冬独自坐在堆满退货的仓库里。
智能手环每隔五分钟就弹出警告，蓝光映照着地上一串泥脚印——那形状分明是镇政府统一配发的劳保鞋底纹。
他摸出金戒指对着月光转动，戒面突然折射出细密的经纬刻度。
当北斗七星的天枢星对准仓库天窗时，戒指内侧的数字编号竟在墙上投射出模糊的坐标。
远处传来郝倾城和工人们搬运原料的声响，张大冬将最后半支葡萄糖注射液缓缓推入静脉。
手环发出刺目的红光，视网膜上开始浮现1984年唐山地区物资调配流向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停在古冶火车站三号仓库...张大冬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动，智能手环投射出的光幕将星图幻化成跳动的三维地图。
当北斗天枢星与仓库坐标重合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 光斑突然聚合成古冶火车站的立体模型——三号仓库通风口正在渗出诡异的红雾。
“警告！肾上腺素储备耗尽！”手环突然收紧，皮下植入的电极片在颈后爆出青紫色电火花。
张大冬踉跄着撞向货架，成箱的曙光牌色带哗啦啦倾泻而下，玻璃药瓶在地面炸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瞳孔里泛着系统特有的幽蓝。
郝倾城冲进来时，正撞见男人蜷缩在满地色带中发抖。
墨蓝色工装被汗水浸透，后颈皮肤下蠕动着蛛网状的电子纹路。
她毫不犹豫扯开自己的枣红棉袄，把对方冰凉的双手按在贴身的的确良衬衣上。
“你疯了吗？”张大冬想抽回手，却被姑娘用皮带捆在腰间。
温热的茉莉香顺着汗湿的衣料漫上来，郝倾城发间的雪花膏味道让他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的硅胶触感。
“王建国在账簿第三联用了双色复写纸。”她突然咬住发卡，就着月光将镀铬金属片掰成L型，“上次修打字机时我发现，这种特殊油墨遇热会产生时间戳……”话音未落，改装成临时解码器的发卡己经插进手环充电口。
全息投影突然剧烈抖动，1984年的物资流向图上浮现出暗红色光点。
张大冬盯着三号仓库实时监控画面，呼吸骤然急促——画面里二十台贴着“劣质产品”标签的打字机，外壳上的生产编号分明是本厂上周刚出货的那批！
“体力值归零前还能启动五分钟红外扫描。”他抹去鼻血就要起身，小腿肌肉却突然痉挛着跪倒在地。
智能手环的电极片在皮肤上灼出焦痕，视网膜上跳动着鲜红的倒计时：4分59秒。
郝倾城突然按住他要去扯电极线的手。
姑娘解下棉袄腰带缠在自己腰间，将改装发卡别在刘海上方：“供销社老吴的板车九点经过仓库后墙，那些装麦麸的麻袋……”她低头把围巾系成便于活动的样式，露出衣领下晃动的银质顶针，“我能让账簿说话。”
张大冬的拒绝卡在喉咙里。
月光斜照在郝倾城侧脸，她耳后未擦净的钢笔水印此刻像枚妖异的胎记。
当姑娘踮脚将暖水袋塞进他怀里时，发梢扫过的地方腾起细小的静电火花。
“如果听见布谷鸟叫三声……”郝倾城话没说完，仓库外突然传来板车轱辘压过冰面的吱呀声。
她闪身钻进装满退货的板条箱阴影里，枣红色棉袄下摆扫过张大冬的手背，留下几缕缠绕在电极片上的棉线。
智能手环的震动提示惊醒了恍惚的张大冬。
全息画面里，郝倾城正用顶针折射月光观察仓库门锁，改装发卡在她手中化作开锁工具。
当画面切换到账簿特写时，他忽然发现某个油墨污渍的形状，竟与赵主任茶杯底的茶渍一模一样。
“警告！远程辅助功能超载！”手环突然弹出红光，监控画面开始扭曲。
张大冬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之前残存的葡萄糖浆涌进口腔。
他眼睁睁看着郝倾城掀开油毡布，伪造的账簿在月光下显露出蓝白相间的特殊水印——那是唐山造纸厂去年冬天停产的特种纸！
板车经过的声响恰好掩盖了开锁声。
郝倾城灵猫般钻进货堆间隙，改装发卡上的小镜片将月光折射成光斑密码。
当她的影子即将触碰到关键账簿时，监控画面突然被漫天雪花淹没。
“郝倾城！”张大冬一拳砸在货架上，电极片在脊椎上炸开剧痛。
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哼。
他疯狂点击手环试图重启系统，却发现所有按键都覆盖着从毛孔渗出的血珠。
仓库方向突然传来犬吠。
张大冬挣扎着爬向通风口，看见三号仓库的排气扇突然停止转动。
月光下，某个枣红色的身影正在铁质楼梯上狂奔，她身后晃动的光束里，分明映出王建国那枚刻着北斗七星的金戒指——
郝倾城的发卡突然从二楼坠落，在雪地里弹跳着滚到张大冬脚边。
镀铬表面残留的温度正在消散，镜片上还粘着半片带编码的账簿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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