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冬的指尖在算盘珠上急促滑动，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写满批号的进货单上。
仓库铁皮顶棚被正午太阳晒得发烫，三十七箱黄桃罐头在闷热空气中泛着糖水特有的黏腻光泽。
“王婶说西河村果农还藏着三筐二等品。”小张扒着门框喘气，裤脚沾着自行车链条甩上的泥点，“可赵老板的人守在渡口......”
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弹出红光警告，张大冬扶住摇晃的货架才没栽倒。
那些用红色虚线标注的供销关系图正在扭曲变形，赵老板和李二狗的头像下方浮现出钢铁厂的灰色厂徽。
他摸出滚烫的电车月票，背面新出现的箭头符号像烧红的铁丝般烙着掌心。
“去把三轮车轱辘绑上稻草。”他突然抓起墙角的麻绳，“钢厂后墙排水沟，今晚十点。”小张困惑的眼神在碰到他眼底跳动的蓝色数据流时突然噤声——这是系统启动时的特殊征兆。
市集上的喧闹声在热浪里发酵成粘稠的噪音。
当第五个玻璃罐在青石板上炸开时，张大冬正盯着系统界面里跳动的梨价走势图。
李二狗踩着翻倒的货箱，军绿胶鞋底粘着糖水黄桃的碎渣：“张老板这整改合格的罐头，怎么闻着有股耗子药味儿？”
“你敢！”小张扑过去拽他裤腿，却被反手推倒在碎玻璃堆里。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卖糖画的老汉慌忙收起铜勺。
张大冬攥紧的拳头突然被冰凉的手指覆住，郝倾城衬衫口袋里的二极管正发出规律闪烁，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二狗哥划破手了。”她突然举起个带血口的玻璃碴，“这上面可有防疫站的检验章。”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戴红袖章的市管员从粮油店探出头。
李二狗骂咧咧后退时，郝倾城悄悄往张大冬手心塞了块绣着晶体管图案的手帕——和早晨那个加急包裹上的印花一模一样。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两人蹲在翻倒的摊位后面抢救所剩无几的罐头，郝倾城的麻花辫梢滴着水，在记账本上晕开“RF - 107”的模糊字迹。
张大冬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界面因为体力值过低开始闪烁雪花噪点，但当他看见姑娘白皙手腕上被铁丝网勾破的红痕，突然抓住她沾着雨水的肩膀。
“明天陪我去钢厂送趟货。”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带着你那个盖加急邮戳的包裹。”郝倾城睫毛上的水珠颤了颤，远处邮电局的铜钟恰好敲响七下。
她低头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口袋时，张大冬看见那个闪烁的二极管正将红光投在“安全生产守则”的钢印公告上，构成个类似无线电波形的图案。
雨幕中传来自行车链条滑齿的声响，郝倾城突然望向邮电局方向。
她别在发间的蝴蝶发卡不知何时掉落了，潮湿的鬓发贴在泛红的耳廓上，像株沾着夜露的西府海棠。
雨后的柏油路泛着水光，张大冬正弯腰收拾摊位上沾了泥浆的帆布，忽然听见郝倾城倒抽冷气的声音。
三辆凤凰牌自行车碾过水洼停在摊位前，陈明锃亮的皮鞋尖正对着碎玻璃堆里办张防疫证明。
“张同志这防疫章颜色不大对劲啊。”陈明用钢笔挑起证明一角，镀金袖扣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身后两个戴红箍的年轻人立刻掏出记录本，其中那个圆脸的手电筒光柱特意扫过郝倾城沾着泥点的布鞋。
张大冬感觉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体力值只剩13%的警告标红刺目。
他悄悄将手伸进装罐头的木箱，摸到郝倾城早晨塞进去的手帕——绣着晶体管图案的绢布下压着半张“RF - 107”的货运单。
“陈科长可能不知道，”郝倾城突然拿起个完好的罐头，指甲在铁皮盖上划出清脆声响，“防疫站新换的油墨遇水会显防伪花纹。”她手腕轻抖，玻璃瓶底折射的阳光正好落在陈明衣领的咖啡渍上。
陈明脸色微变，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开墨团。
张大冬趁机将货运单塞给旁边卖糖画的老汉，对方立刻扯着嗓子喊：“劳驾让让！我这麦芽糖浆要糊锅了！”人群骚动间，系统突然弹出陈明的信息面板，【弱点：挪用五金厂镀锌管】的提示让张大冬瞳孔骤缩。
“我们走！”陈明蹬自行车时链条卡住了裤脚，差点撞翻粮油店的米缸。
郝倾城弯腰捡起他掉落的工作证，内页夹着的钢厂招待所票据飘落在污水里。
张大冬盯着票据上“孙卫东厂长亲启”的字样，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串乱码。
他感觉喉咙涌上铁锈味，却还是把郝倾城被雨打湿的麻花辫轻轻拨到肩后：“敢不敢现在陪我去会会孙厂长？”
钢厂冷却塔的蒸汽在暮色里织成灰纱，孙厂长办公室的绿色台灯罩下聚着飞蛾。
张大冬将五张不同版本的价目表摊开在斑驳的漆木桌上，郝倾城适时递上盖着西河村合作社红章的需求统计册。
“年轻人胃口不小。”孙厂长用搪瓷缸压住被电扇吹起的图纸，缸身上“先进生产者”的红字己经褪成粉白色。
他忽然用圆规尖戳了戳统计册上的晶体管符号：“听说你帮供电所改良过变压器？”
张大冬眼前闪过系统提供的八十年代末产业升级图，喉头的铁锈味更重了。
他摸出那个带晶体管图案的包裹，发现郝倾城不知何时在里面夹了张钢厂设备检修单——正是系统提示过的107号标书关联文件。
“每月二十箱罐头换三吨边角料。”孙厂长突然拍板，震得玻璃板下压着的全家福照片微微移位。
照片里穿工装的小男孩正抱着铁皮火车头，和此刻窗外驶过的货运列车轮廓重叠。
当夜市的煤油灯次第亮起时，陈明正在镇政府档案室翻找五金厂单据。
他后槽牙咬着的烟头在玻璃窗上投出摇晃的红点，忽然听见走廊里刘主任的布鞋底蹭过水泥地的声响。
“小陈啊，听说张同志要承包钢厂废料加工？”刘主任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门框上，手里搪瓷缸的热气氤氲了墙上的“先进镇办企业”锦旗。
档案柜最上层，某份标注“镀锌管调拨记录”的文件夹正诡异地露出一角。
张大冬此刻站在钢厂围墙外，看着首批边角料装车。
系统提示体力值恢复至21%的蓝光映在他眼底，却照不清郝倾城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电报，收件人姓名被陈明的钢笔水染得模糊不清。
夜风卷着碎铁屑掠过货场，远处邮电局的钟声惊起群鸦。
最后一箱货物封顶时，张大冬突然按住郝倾城正在整理票据的手。
两人交叠的掌心里，晶体管图案正在系统的蓝光下缓缓旋转，像某种来自未来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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