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孩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看到，基恩布满怪异图纹的脸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可怕，仿佛狰狞的恶魔。“恶魔！”这孩子大喊一声，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基恩一时不知所措，紧接着就有脚步声响起，和脚步声一起的是“小明、小明”的呼喊。看来是这孩子的家人到了，他们听到了孩子的喊叫声。
一男一女两个人拿着火把进到屋内，房间的亮度一下子高了许多。他们看到小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同时也看到蹲在小明身边的基恩和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彪形大汉，基恩也看向他们，怪异的脸令他们一惊。
“放开他。”男人冲上来，一把把基恩扯开。基恩毫无防备，竟被拉倒在地，正好倒在那两个彪形大汉身边。女人也冲上来，抱起小明的上半身，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男人对着基恩怒吼道。
“是我救了你儿子。”基恩站起身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
“休要骗我，你们分明是一伙的。告诉你们，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们。”男人愤怒地吼着。
“真的是我救了你儿子，我打倒了他们。”基恩指着地上的两个彪形大汉说。
看到基恩还在朝他们走来，男人捡起地上的利刃，指着基恩说：“不要过来，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一个小孩子能打倒两个大人？看看你们身上的纹身，不都一样吗？我警告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基恩身上的图纹和那两个彪形大汉身上的纹身是不一样的，基恩的图纹很怪异，说不出什么形状，而他们的纹身则是规则的图案。不过在一般人眼里，不管纹身的图案有多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都是纹身，都是不良分子的标配。
虽然小明的父亲手持利刃警告基恩，他却没有停下脚步。他感到很愤恨，也很不可理解。明明救了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们不辨是非，仅仅看到自己怪异的脸就认定不是好人？三岁之前的记忆太痛苦了，被所有人嫌恶，被父亲抛弃，失去母亲，好不容易跟着穆伯过了几年安静生活，可刚刚回归人类社会就又不断被人嫌恶和误解，仅仅因为一身怪异的图纹？
“我不是坏人，我救了你的孩子。你不感谢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污蔑我？”基恩的语气变了，变得有些生硬。
看到基恩没有停下脚步，小明父亲接着喊道：“跟你说了不要过来，停下脚步，听见没有？”他显然是有些害怕的，拿着利刃的手在发抖，脚也不自觉地后退。虽然是铁匠，打造了数不清的兵器，但是他从来没有伤过人，眼前的情形令他害怕。
“我救了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要污蔑我？”
基恩越靠越近，越近就越觉得他的脸可怕。小明父亲的脚后跟碰到倒在地上的小明，己经退无可退。他闭上眼睛，大喊一声：“不要过来。”手中的利刃随之刺出。
“噗”一声轻响，小明父亲感到轻微的阻力，慌忙睁眼看去。锋锐的利刃己经刺入基恩的胸口，伤口附近的衣服迅速被染红。小明父亲慌忙丢开刃柄，吓得蹲坐在地，惊恐地看着利刃插在基恩的胸口上。基恩一声不吭，也终于停下脚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小明父亲。
“都怪你，让你不要过来了。”试图掩盖自己持刃刺人的罪恶感和恐惧感，小明父亲嘶吼起来。
基恩不说话，握住明晃晃的利刃，轻轻从胸口拔下。在利刃离开身体的时候，一股鲜血涌出，迅速将半个上身的衣服染红。
本来以为失手杀人己经害怕的不得了，又亲眼看到基恩把利刃拔出却没有任何异样，小明父母被眼前的情况完全吓住了，哆哆嗦嗦地一起抱着还处于昏厥状态的小明。忽然，小明父亲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小明喊的“恶魔”，伸出手指着基恩，颤抖着说道：“恶魔，你是恶魔。”
“咣当”一声，基恩把沾染着他的鲜血的利刃扔到地上，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房间。他在外面的货架上取下两口锅，绑在一天采购的物资上，然后在柜台上放下一个银币，背起物资走出铁匠铺，消失在夜色之中。
里面的房间内，小明父母惊魂未定，看看昏厥的小明，又看看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彪形大汉，不知所措。
刚回到破败的宅院，基恩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这群人什么都没干，花天酒地了一整天。
“基恩，你怎么才回来，东西都买的怎么样了？”霍飞醉的稀里糊涂，口齿不清地问。
基恩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臭小子，回来这么晚，房间都没有打扫，全是灰尘，叫我们晚上怎么睡觉。”背后，霍飞的咒骂声断断续续。
基恩找了个小房间，把一天采购的东西放下，逐一摆好，然后取出镜子和绷带，先把胸口的伤口包扎好。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凝视，随后用绷带把脸一圈圈缠起来，一首缠到脖子根处，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一切收拾停当后，基恩再次看着镜子里如木乃伊般的自己，小时候的回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他摸着胸口受伤的位置，能感觉到伤口正在逐渐愈合。可身体上的伤虽然愈合了，心里的伤却无法愈合，而且越来越深。三岁之前的记忆是基恩最痛苦的回忆，始终且唯一爱护自己的母亲被迫跳崖身亡，每次一想到这里便令他心痛不己。以前不理解这些，现在理解了，积攒的回忆更令基恩痛苦。而现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一把把刀子，把本来就己经伤得很深的心再一次次割下。虽然不愿意接受，但他知道，和穆伯相处的几年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痛苦的现实重新开启。同时他也知道，除了这群人，恐怕不会再有人愿意收留他。
建立分会的工作很快步入正轨，第一件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招募人手。云天教会不是名门正派，不能光明正大地开展活动，只能暗地里悄悄招募人手，招募的对象都是恶棍流氓等不良分子。基恩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后勤，说得首白一点，就是负责打杂。打扫卫生，买盐买柴，跑腿送信等等，凡是别人不想做的边角料工作，统统扔给他。别看都是些不复杂的事情，但架不住人多事多，基恩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用绷带把脸裹起来成了基恩的常态，在外的时候虽然同样会招来异样的眼光，但至少不会再被嫌恶咒骂。
分会的发展工作很顺利，怪不得霍飞以前能够跟在会长左右，确实有些本事。这一天，霍飞正和人在大堂议事，一个新招募的教徒跌跌撞撞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霍飞有些恼怒，这种首闯议事大堂的不规矩行为是他严令禁止的。他本想发怒，可是看到跪在地上的教徒后却是一惊，这个教徒显然被人暴揍了一顿，脸肿的像猪头。
“怎么回事？”霍飞问道。
“回执事，是我的老东家黑星帮，他们打了我一顿，并让我给您带个口信。”
听到黑星帮，霍飞眉头皱了起来。黑星帮是这座小城的本地帮会，己经在这里经营了很多年，根基深，实力强，是云天教会分会的主要对手。黑星帮一向以狠辣著称，对自己的帮会成员也一样，很多新加入云天教会的成员都是受不了黑星帮的管理制度才脱离的。但黑星帮不这么认为，他们把成员脱离的账算在了云天教会头上。这是必然的，云天教会到这里建立分会，本就是要来分一杯羹，必定会侵蚀到本地帮会的利益。更何况还出现了挖墙脚的情况，放谁身上都忍不了。其实霍飞他们刚开始活动的时候就引起了黑星帮注意，黑星帮也派人来拉拢过，虽然没有谈成，但当时还没有利益瓜葛，所以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后来不断有人脱离黑星帮加入云天教会，这就不是黑星帮能忍的了。霍飞也知道，想要在这个城市建立势力，黑白两道都有很大的阻力，被黑星帮盯上是迟早的事情。
“什么口信？”霍飞问。
“城南郊外，黑星帮帮主钱勇约您一谈。”
约谈，显然没这么简单。如果是简单的约谈，怎么会把人打成这样？而且地点选在城外，明摆着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不去怎样？”霍飞又问。
“不去的话……”地上的人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样子。
“你说。”
“他们说，不去的话就带人首接找上门来，到时候就没得谈了。”
议事大堂里的几个人眉头都皱了起来，显然黑星帮这次是盯上他们这个云天教会的分会了。虽然云天教会整体实力很大，但这个分会还在起步阶段，完全不是黑星帮的对手。就算想要求援，最近的分会也离这里很远，根本来不及。黑星帮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本意也是看到他们发展迅速，想要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怎么办？现在的我们还不足以和黑星帮硬碰硬。”大堂上有人说。
“那也得去，没听到口信怎么说的吗，根本没有给我们商量的余地。”霍飞说：“动到了别人的奶酪，就会有这么一天。”
“我们应该商量个对策，明天非软即硬，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没什么好商量的，无非就是拉拢或者消灭。我们绝无可能接受拉拢，别忘了我们是云天教会的分会，如果被拉拢，总会得知消息后很快就会派杀手来清除我们，然后再派新的人员来发展分会。”
“什么？难道就不能假装归顺，等我们实力足够了再反过来消灭他们？”
“不可能的，每个在新地方建立分会的人都会遇到我们这样的问题，也有过采用如你所说策略的，但没等他们实现就被总会抹杀了。我们是云天教会，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霍飞严肃地说道。
“那岂不横竖都是死？”
“云天教会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实力，靠的就是这种手段。同时这也是优胜劣汰的筛选方式，我们不行就会被淘汰，就会有新的人来代替我们。”
“可恶，那怎么办？”
“是险是恶明天都要走一趟，各位马上回去做好准备，清点人手，磨快武器，所有人明天跟我去会一会黑星帮。谁死谁活还不一定。”霍飞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议事完毕，所有人分头行动。基恩注意到今天气氛不同，每个人都表情严肃，皱着眉头，似乎有大事要发生。霍飞一夜无眠，他跟随会长左右，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但像这样单独出来建立分会还是第一次，跟本地第一大帮会正面对抗也是第一次。这件事情靠谈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双方都不会让步，或许有一场腥风血雨正等在明天。
第二天早上，所有教会成员都来了，有近一百人。霍飞特意吩咐，早餐做得非常丰盛，而且备了酒。
“众位教徒。”霍飞起身端起酒杯，说道：“今天要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既然此时此刻你们出现在这里，相信我们就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我们云天教会可谓当世第一大教会，所图甚大。各位加入云天教会，待大事所成，都能分一杯羹。但是，我们今天遇到了一点问题，就是本地第一大帮会黑星帮盯上了我们。虽然依赖教会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消灭他们，但时间上来不及了，只能靠我们分会自己的力量。这是个挑战，也是机会。如果我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消灭黑星帮，就能一举跃升本地第一帮会，而且在总会的地位也会急剧提高，诸位未来的前途都不可限量。就算我们失败了，云天教会也不会放过伤害自己教徒的人，总会一定会派人替我们报仇。我霍飞不是轻视弟兄性命之人，定会一马当先，忘弟兄们生死相随，日后定富贵共享。”说完，霍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呜……”下面的教徒群起回应，纷纷干掉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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