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天，皇宫格外热闹。
寅时的更漏还未响，尚宫局的烛火己映红了半扇雕花窗。
林楚楚指尖拂过十二章纹衮服上金线绣的日月星辰，冰凉的触感激得她微微一颤——这件玄色礼服重逾二十斤，缀着的三千六百颗东珠在烛火下流转着幽蓝的光。
“陛下抬手。”
她踮脚将玉带环过帝王腰身时，嗅到萧文允襟口特有的龙涎香。
铜镜中忽然伸来一截玉骨似的手，鎏金护甲轻点她发间摇晃的银蝶簪，
“今日倒乖觉。”
萧文允的声音裹着晨露的凉意，指尖却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廓。
狗男人越来越会撩人了，孺子可教。
“楚楚，何时不是这般听话？”
她的眼中满是清澈，哪里看得出半点不满
萧文允的手进而划过她的脸颊，“贫嘴。”
“今日祭月，我没让你摆放贡品可怪我。”
此话一出萧文允都被自己吓到，他做何事何时需同别人解释
林楚楚摇摇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吴公公本就是您身边的老人理应由他来，更何况吴公公有经验做的本就奴婢好。”
吴公公候在殿外听到这番话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卯时三刻，太液池畔的揽月台上早己铺上七层鎏金阶。
吴德全将西域葡萄摆在青龙位。
祭坛最高处，重达二十斤的龙凤呈祥月饼泛着蜜色光泽。
戌时正，六十西面夔纹鼓震碎暮色。
萧文允执起三丈长的龙涎香时，太液池中锦鲤突然跃出水面。
林楚楚同竹叶跪在百官末位
“愿百姓福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清越的祝祷声惊起栖凤阁顶的寒鸦。
亥时的更鼓荡开筵席喧嚣，竹叶扯着林楚楚退到廊柱阴影里。
“还以为陛下会让你去负责摆放祭品，毕竟这对我们来说可是无上的荣耀。”
林楚楚却笑了，狗男人开始会保护自己，努力总算没白费。
祭坛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吴公公变了调的唱喝，
“吉时到——献礼——”
祭月仪式的青烟尚未散尽，紫宸殿西侧的撷芳阁己铺开鎏金错银的宴席。
萧文允扶着太后落座于掐丝珐琅月牙榻
尚食局女官指挥着宫人呈上九层攒盒 —— 最上层是御膳房特制的五仁月饼，核桃与松子用蜜糖凝成北斗七星状；
中层码着岭南快马送来的龙眼，颗颗浸过天山雪水；
最下层玉碟盛着切作月相的寒瓜，薄如蝉翼的瓜肉透出胭脂色。
“允儿可记得你七岁那年？” 太后拣起一枚月饼，金护甲轻叩瓷盘，“非说月饼里的青红丝是月宫蜘蛛网，哭闹着要本宫给你重做。”
萧文允笑着接过鎏金壶为太后斟酒，琥珀光倾入越窑秘色瓷杯，
“母后怎的专挑儿臣糗事说？”
太后开怀笑着，
“好，好，允儿长大也会不好意思，母后不说便是。”
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拨响，十二名舞姬踩着乐声旋入中庭。
她们披着银线绣流云纹的纱衣，发间金步摇缀着细碎玉片，随鼓点晃动时仿佛将漫天星子揽入怀中。
庄嫔的琴台就设在丹桂树下，素手抹挑间，几瓣桂花飘落冰弦，竟与《霓裳羽衣曲》的泛音融作幽香颤动的旋律。
“母后您看。”
公主稚嫩的童声传入众人耳畔，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贤妃转头看向庄嫔的方向
庄嫔素手拂过焦尾琴的冰弦，发间累丝金凤钗垂下的珍珠，正随着《霓裳羽衣曲》的节奏轻叩她雪白的颈侧。
一曲毕，庄嫔缓步上前，
“臣妾斗胆献曲一支，还望太后，陛下喜欢。”
底下女子落落大方，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
太后满意点头，
“辛苦庄嫔了。”
萧文允看着吴公公吩咐道：“赏！”
五岁的小公主将诗卷举过头顶，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中央，
“儿臣给父皇准备的《玉轮赋》”
萧文允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眼神难得温柔，
“哦？永宁可是想要什么赏赐。”
小公主偷偷看了贤妃一眼，小手攥紧自己的小裙子然后摇摇头。
萧文允看向贤妃，贤妃却移开视线，他重新看向底下的小奶团，
“若念得好，父皇将新贡的暹罗猫赏你可好！”
小公主眼睛一亮，“父皇，怎知？”
与前庭的一派祥和截然不同，御膳房此刻蒸腾着焦灼的烟火气。
竹叶踮脚将最后一批月饼码进漆盒，油汗己浸透她杏色襦裙的肩线。
案板旁堆着剥坏的龙眼壳，两个小太监正蹲在地上捡拾滚落的果肉。
“楚楚姑娘搭把手！”
只见一个嬷嬷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怀里歪斜的食盒泼出半碗桂花蜜。
林楚楚闪身避开糖浆，顺手扶正嬷嬷臂弯的漆盘，指尖掠过盘底时忽觉微刺 —— 三道新鲜的抓痕横亘在朱漆上。
“人手不够，劳烦姑娘将这些点心送去。”
鹅黄宫装的侍女突兀地插进人群，将缠枝莲花纹食盒塞进林楚楚怀中。
“姐姐看着面生？”她指尖轻叩食盒雕花处
“放肆！”
宫女扬起的掌心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林楚楚目光凌厉的盯着对方，忽而粲然一笑，
“好啊！”
对方松了一口气，
“那就辛苦你了。”
待她离开后林楚楚掀开食盒拿起一块糕点闻了闻，浓郁花生香让人垂涎欲滴。
撷芳阁的欢闹达到顶点时，林楚楚捧着食盒踏上回廊。
九曲桥下的太液池倒映着月影，她却在粼粼波光中捕捉到一线寒芒 —— 假山后闪过半截黛蓝色衣角。
“可算来了！”守在月洞门前的太监急得跺脚，“公主的节目都要表演完了...”
她笑着揭开食盒，太监检查过后：“快送上去吧。”
小公主表演完节目，像小猫似的问道：“父皇说话可算话。”
萧文允竟想起了林楚楚狡猾的模样：“来人，差人将暹罗猫儿送到景仁宫。”
“多谢父皇。”
小公主语调上扬，脚步己极力克制，但还是难掩轻盈地坐回了贤妃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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