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这么首白。”
德克“啧”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没再追问。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在莫仪和特莉之间来回扫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莫仪瞥向特莉，她只是机械的专注的啃着那块压缩饼干，或分出一小一块给麻烦。
她此刻会知道莫仪的感情吗？会知道莫仪为了她都做了什么吗？又或者说她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可能会认为喜欢是那种朋友上的喜欢，就怕她未来的时候会说，“跟你做朋友，我很喜欢。”
喜欢？
特莉捕捉到了刚才德克的问题，以及莫仪那句“心知肚明”的辩解。这个词像一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她空荡记忆的湖泊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喜欢我？莫仪？为啥？
她咀嚼的动作极其短暂的顿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仿佛只是饼干渣哽住了喉咙。
这个词在她一片混沌的大脑中回荡。它的含义是什么？是像莫仪递给她枪时，心脏靠近那种突兀的炽热感？还是像他刚才挡在她和德克之间时，那种近乎实质的警惕屏障？
她回想着在贫民窟铁皮屋的日子，莫仪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教她的常识，递给她来之不易的食物，以及她在家只要照看麻烦，每天就能收获六点信用点的傻子交易，莫仪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他很吃亏吗？这些举动意味着“喜欢”吗？还是只是……同为幸存者的照拂？
一个模糊的认知浮现：在莫仪的世界里，她的存在似乎占着不同寻常的比重。她看过他算计别人时冷静的样子，看过他在自己陷入险境时几乎失控的焦灼——比如在前往诊所的小道上，他明明可以趁着拟态攻击自己的时间逃走的，可他没有。再比如刚刚，德克只是多看了她两眼，莫仪的手指就己经扣在了扳机上，那种紧绷感仿佛德克看的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这种……占有欲？保护欲？就是“喜欢”吗？
她突然想起莫仪那副郑重的样子对她说的一句话，“让我伤害你，甚至杀了你，这种事情我绝对做不到……但如果是为了你去死，我会毫不犹豫。”
到这她突然想起一个原因，就是过往遇到的人都说过类似夸赞：好看、美……这些词，其实的她自己也没有看过自己的面容，而且她也不注重，难不成莫仪是因为她的皮囊喜欢她？
他们都在强调她的“脸”和“身体”。
难道这就是原因？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失落？一种基于价值评估上的荒谬感。如果这就是“喜欢”的根源，那它多么肤浅，多么不堪一击！当遇到一个更“漂亮”的？当这层皮囊被酸液腐蚀，像德克那样？甚至只是被岁月风霜凋敝？“喜欢”就会消失吗？那种能为之付出生命的“价值”就不复存在？
疑惑如同泥潭般，将她的思维深深固执在其中，她追求的只是自身的价值，这样才能与它人进行对等的交易。她心底里坚定的认为自己不是诊所里那些海报女郎一样精致的五官，还是像贫民窟妓院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一样妖艳，她就是她，不靠着所谓的皮囊得到男人的喜欢，以及得到食物与庇护。
“我们差不多休息够了，你怎么打算？”约翰问道。
“还能怎么打算，该吃吃该喝喝呗。”德克满不关心道，仿佛他说的不是他自己。“库落滋我许久没去了，里面的情报我也没怎么了解，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每晚晚上八点去‘红蝎子’酒馆找玛丽，价钱到位她自然会说的，不过我听说她最近只接女生的单子，”他抬眼再次看向特莉，与别人贪欲的眼神不同，是一种近乎怀旧的眼神，“或许可以让那个女孩去试试。”
约翰听后微微微微颔首，“行。”走到装甲车前，他突然回头，“少抽点烟，争取多活个十年，有时间来找我玩。”
德克咧嘴笑了，“十年？人间的十年可不比地狱差呀。”他挥了挥手中的烟，烟灰飘散在灼热的空气中，“快滚吧，再不走天黑了路上更危险。”
“等等。”她的声音不大，却有着某种力量，竟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德克那只完好的眼睛微微眯起，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莫仪的后背瞬间绷紧，他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的血管在突突跳动。
她冲着德克道：“特莉，”她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决定语气更加坚定，“我的名字叫特莉。”
他一愣，立即放声大笑道：“好好好，好名字，我记住了。”这个名字在他口中反复咀嚼，品味，就好像是什么醇厚的美酒。
等德克回过神时，装甲车己经不见了，道路上也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尾烟。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白色且写着“德芙”的巧克力糖衣，巧克力己经全部融合，捏起来有点别扭的异样感，但他不在乎，只是轻轻抚摸，动作轻柔的，像是糖衣下藏着某件绝世珍宝，足以让他压上所有，哪怕是性命还要守护的东西。
“日后你们与那老家伙少点交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约翰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着档位。
他哼着歌的调子随意的说，“刚才胆子不小啊。就不怕那老疯子看你特别顺眼，首接动手‘请’你留下？”
特莉坐在后排，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芜景象。“我觉得，他对我没有恶意。”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同样，她也在咀嚼着“名字”被接受后的奇怪感觉。那不仅仅是一种本能的回应，更像是在一团混乱的黑暗中，她主动抓住并固定了一块属于自己的标签——特莉。当德克念着她的名字，眼睛放光时，她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认同感？归属感？很陌生，像冰块掉进温水里，瞬间就消失，留下微弱的涟漪。这与别人叫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呵，没恶意？”约翰嗤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不成调的节奏，“他那双眼睛，看过的人要么成了死人，要么成了他的货。尤其是漂亮女人，对他来说，都是绝妙的收藏品。”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说，‘替代品’？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着什么扭曲的玩意儿。”
按约翰的说词，特莉突然意识到，德克那老东西该不会把她当做之前他玩过的女人吧，这种鄙夷的想法如一潭污使心头粘稠。
特莉的喉咙发紧，胃里翻涌起一股冰冷的厌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的外貌，但她绝不允许自己被当成别人的替代品——无论是德克记忆里的亡女，还是约翰口中“被收藏的漂亮女人”。她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执念投射，更不是谁的“藏品”！
她神经质的猛的抬头看向莫仪，她想起莫仪说过她像他记忆中一个重要的人，她急迫的想要知道她在他眼里，是否也是别人的影子，他对她的喜欢是否也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她’，看到了他正对着约翰开口。
“她只是她，并不是所谓的‘替代品’，还有，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议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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