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粘稠得化不开。锁魂棺豁口处喷涌的黑色岩浆无声翻涌,带着沈贵妃醉芙蓉胭脂的极致甜腻和无尽怨毒,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空间。冰冷刺骨的阴煞之气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骨髓。
“阿景!”
江绾宁的嘶吼被浓稠的黑雾吞没。她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地宫入口!指尖凝聚的金光在绝对的黑暗中也只能勉强照亮身前尺许之地,映出谢景行顺着冰冷石门滑落、彻底失去意识的惨白身影。
他身下的石砖上,暗金色的血液混着点点晶莹如糖霜碎屑的星辉光点,洇开刺目的痕迹。心口那片新生水晶皮肤下的爪印银光微弱得几乎熄灭,蛛网般的灰败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生命流逝的嘶声。
“撑住!阿景!”江绾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半跪在地,不顾那刺骨的阴寒,一手用力揽住他冰冷僵硬的上身,另一只手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在眉心!
一滴!两滴!三滴!
殷红中流转着璀璨金芒的黄泉精血,如同最珍贵的甘泉,带着磅礴的生机与地府本源之力,被她强行逼出!精血离体的瞬间,江绾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晃,眼神却更加决绝!
她指尖蘸着温热的精血,飞快地在谢景行心口那片急速灰败的水晶皮肤边缘,画下繁复古老的固元符文!金光与灰败纹路激烈碰撞、湮灭!如同最惨烈的战场!每画下一笔,她指尖的颤抖就加剧一分!
“咳,咳,”昏迷中的谢景行似乎感受到了心口传来的剧痛和磅礴的生机,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压抑的呛咳,更多的暗金血沫从嘴角溢出。
“快了,就快了。”江绾宁咬牙低语,如同给自己打气,也如同对昏迷者的承诺。最后一笔落下!心口爪印周围的灰败纹路终于被强行遏制、弥合!剥落的晶屑停止,全新的、更加坚韧的半透明水晶皮肤组织艰难地生成,内里流转的七彩星辉比之前黯淡,却顽强地稳定下来。
本源暂时稳住!但代价巨大!江绾宁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没有倒下。她费力地抱起谢景行冰冷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如同跋涉在泥沼之中,凭借着记忆和对危险的首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翻涌的黑雾中,艰难地挪向地宫出口的方向。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终于将地宫深处的末日景象隔绝。偏殿暖阁内,药味浓得几乎化不开。谢景行被安置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两层锦被,脸色依旧灰败如金纸,但微弱的呼吸总算平稳下来。江绾宁坐在一旁的小几边,脸色苍白,指尖捏着一枚暗红色的、凝固如血块的胭脂残片,正是从地宫带出的、摄魂胭脂瓶崩碎后的残留物。
“宁宁!”谢景行不知何时己恢复了微弱的意识,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琥珀色的眼眸带着重伤后的浑浊和担忧,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你用了血?”
“闭嘴。”江绾宁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指尖却小心翼翼地将他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省点力气,病狐狸。鬼市的乱子还没平,沈氏的惊喜还在后头,你这把老骨头要是散了架,谁去给我买糖葫芦?”
谢景行沾着血沫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点认命的无奈,重新闭上了眼,只是那只未受伤的手,在锦被下极其缓慢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碰了碰她垂落在榻边的手背。
江绾宁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她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胭脂残片上。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凝练的金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暗红粘稠的膏体内部。
金光流转,穿透层层叠叠的怨念煞气和彼岸草腥气,首达最核心的基底物质。一股极其熟悉、带着阴冷沉重感的土腥气,顺着金光反馈而来!
“这是?”江绾宁眉头紧锁,指尖金光骤然明亮了几分!金光之下,胭脂膏体深处那暗红色的基底物质,其颗粒的形态、蕴含的独特阴寒气息,绝不会错!
“黄泉土!”她失声低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凝重!
锁魂棺封印的核心材料,正是地府深处、忘川河畔最阴寒处的黄泉息壤!这摄魂胭脂的基底,竟然与封印棺木的黄泉土同源!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瞬间贯通!沈贵妃收集魂魄炼制摄魂胭脂,不仅仅是为了滋养棺木裂纹!她是在用同源的黄泉土作为媒介,将魂魄怨气转化为最精纯的阴煞之力,再通过胭脂瓶的邪恶阵法,精准地注入棺木裂缝!这根本就是在釜底抽薪,用棺木封印的本源来喂养裂缝,加速其崩解!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江绾宁的声音淬着寒冰。她猛地想起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谢景行盖着的锦被,锦被下,隐约露出婚服广袖的一角。那里,绣着几支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边缘镶嵌着几缕闪烁着黯淡糖霜光泽的银白狐毛。
糖葫芦,狐狸毛,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合情合理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阿景,”江绾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亮光,她转头看向闭目调息的谢景行,“还记得我们婚服上的狐狸踩奶纹吗?”
谢景行眼皮微动,似乎想睁开,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显然,提起那件把他幼狐本能公之于众的婚服,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江绾宁没在意他的别扭,继续道,语气带着洞悉真相的笃定:“黄泉土遇狐狸毛会显形,或者说,会激发出某些特殊的共鸣反应。”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胭脂的基底是黄泉土,我想试试。”
谢景行终于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带着重伤后的疲惫和一丝茫然:“试什么?”
江绾宁没说话,目光落在他那条无力垂落在锦凳旁、糖霜光泽黯淡的巨大狐尾上。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指尖捻住尾尖附近一缕新生的、相对完整的、闪烁着微弱糖霜光泽的银白狐毛。
“借你几根毛用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商量口吻。
谢景行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耳尖悄然漫上一抹浅淡的红晕。他别开脸,重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算是默许。那条蓬松的尾巴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抖了抖,仿佛在抗议,又仿佛带着点认命的纵容。
江绾宁指尖微动,极其轻柔地捻下几根细软的银白狐毛。触感温软,带着他独有的、如同冬日松针般的微凉气息。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琉璃盏。将手中那枚暗红的胭脂残片放入盏底,指尖金光一闪,残片瞬间被炼化,化作一小撮暗红色、散发着阴冷土腥气的粉末,正是提纯后的黄泉土基底。
接着,她将那几根捻下的、闪烁着糖霜光泽的银白狐毛,小心翼翼地放在那撮暗红粉末之上。
就在狐毛接触黄泉土粉末的刹那,嗡!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共鸣声在寂静的暖阁内响起!
琉璃盏中,那撮暗红色的黄泉土粉末骤然亮起一层内敛的、如同月华般的温润银光!光芒之中,粉末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自动地排列、组合、凝聚!
在江绾宁和谢景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暗红色的粉末在银光的牵引下,迅速地勾勒、塑形!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琉璃盏底部,赫然浮现出一幅由黄泉土构成的、清晰无比的三维立体图景!
那图景的核心,正是锁魂棺椁内部的构造!棺椁的形态、内壁繁复神秘的狐狸浮雕纹路、甚至棺盖内测阴刻的开启阵图都清晰可见!而在棺椁内部最核心的位置,一个极其特殊的凹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那凹槽的形状、纹路,赫然与谢景行心口那片水晶皮肤下的爪印轮廓,分毫不差!凹槽周围,还用极其细微的粉末颗粒,标注着几个古老的鬼篆文字:阿狸尾纹凹槽!
“真的是这样!”江绾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指尖轻轻拂过琉璃盏冰冷的壁面,目光死死锁在那核心凹槽上,“棺木内部的启动核心,果然需要你的尾纹作为钥匙!”
谢景行也撑着身体坐起了一些,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琉璃盏中那幅神奇的构造图,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所以,沈氏处心积虑,最终的目标,是通过摄魂胭脂引动裂纹,再配合外部的阵图,强行将我体内的本源爪印,打入这个凹槽,从内部彻底轰开阀门。”
“不错!”江绾宁眸光锐利如刀,“她的计划环环相扣,毒辣至极!若非我们提前拿到钥匙碎片,又发现了这胭脂的基底奥秘,”她看向谢景行心口那片新生的、依旧脆弱的水晶皮肤,心头一阵后怕。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猛地推开!
“小姐!世子爷!刚熬好的固元汤!”青鸾兴冲冲地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汤盅跑了进来,圆脸上满是兴奋,“奴婢按您吩咐,加了双份的固元蜜!可甜啦!”她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手中的汤盅脱手飞出!
“小心!”江绾宁和谢景行同时惊呼!
砰!哗啦!
汤盅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放着琉璃盏的小几上!滚烫粘稠的固元汤瞬间泼洒开来!滚烫的汤汁混合着浓郁的桂花甜香,瞬间淹没了琉璃盏,也淹没了盏底那幅由黄泉土和狐毛构成的、精妙绝伦的棺木内部构造图!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青鸾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被汤汁糊成一团糟的小几,面无人色。
江绾宁和谢景行都愣住了。暖阁内弥漫着固元汤的甜香和一片狼藉的尴尬。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中,被滚烫汤汁浸泡的琉璃盏底部,那团被冲散的黄泉土粉末和几根湿漉漉的狐毛,在汤汁中奇异地并未彻底溶解,反而在甜汤的热力作用下,缓慢地重新凝聚、漂浮!
渐渐地,在汤汁表面,浮现出一幅更加清晰、更加动态的微缩光影图景,依旧是锁魂棺的内部构造!而在那核心的阿狸尾纹凹槽位置,光影格外凝实、清晰,甚至隐隐流转着与谢景行心口同源的微弱银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就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青鸾的误打误撞,竟让这核心凹槽的位置,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更加清晰地凸显了出来!
江绾宁看着汤汁表面那幅浮动的光影图,再看看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青鸾,又看看榻上脸色古怪的谢景行,心头那股沉重的阴霾,竟被这荒诞又巧合的一幕冲散了些许。
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青鸾!”
“奴婢在!”青鸾带着哭腔应道。
“下次端汤,记得看路。”江绾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还有,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刚蒸好的馒头。拿几个最白的过来。”
“馒,馒头?”青鸾茫然地抬起头,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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