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中正和蒋氏坐在上首，两侧是沈玉婉和三公子沈嘉文。
不等安宁见礼，蒋氏开口。
“安宁，你整日家往外跑什么？”
蒋氏语气不善。
安宁能理解，这都憋屈了多久了？为了将她骗进贾府，母亲哄着她，不敢逆她的意，如今愿望落败，自然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母亲，女儿去了趟霁月楼。”
“侯府养你十七载，你都跟贾姝说了什么？怎的刘夫人说咱们侯府的小姐高攀不起！”
安宁缓缓坐定，抬眸看向沈玉婉。
沈玉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要是让父亲知道她心悦靖王殿下，她又要挨打了。
安宁瞧着玉婉心虚的模样，平静开口：“原来母亲今日是在贾府受了委屈。”顿了顿又道：“男女婚嫁本就讲个你情我愿，既然贾府不愿意，便罢了，咱们侯府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女儿没有跟贾姝说什么，想来是那日徐玉纠缠女儿，被刘夫人撞见了。”
沈中正：“安宁糊涂，那徐玉怎能跟贾西郎比？”
安宁：“父亲说得是，既如此，女儿的亲事不着急。”
玉婉暗暗松了口气，安宁还是说话算数的。
安宁当然不会说破玉婉与靖王的事，说破了是能让沈玉婉即刻受到惩罚，但也给了父亲向贾太傅解释的机会。
沈中正最会溜须拍马表忠心那一套了，就让贾太傅误会玉婉与靖王私相授受好了。
蒋氏气愤不己，自从安宁回来，这府里就事事不顺，果真是煞星。
既然送女做妾的事情没成，那也不必哄着沈安宁了，那霁月楼她眼红己久。她儿子都因此折了，霁月楼必须到手。
“你那酒楼的盈利也该交到府里中馈，往后由府中账房统一打理。”
沈安宁：“母亲，霁月楼是安贵的，安贵是商贾身份，可不是侯府的奴才。”
蒋氏：“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谁不知那酒楼是你的？女儿家的铺子理应有父母打理。”
沈安宁：“母亲若想要，再去绑了安贵即可，不必问女儿的意见。”
沈安宁语气平稳不见一丝慌乱，倒是让蒋氏无法硬气起来。
“宁儿，做人要讲良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吃侯府的，穿侯府的，怎么就不能为侯府做些贡献？”蒋氏期期艾艾又抹起泪来。
沈安宁压下了心里的恶心，“母亲说得是，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供应，母亲要我做贡献理应如此。”
蒋氏听闻安宁说愿意做贡献，心下一喜，那霁月楼的盈利哪怕一成也是不少银子。
沈中正的眼眸也明亮了起来。
然而又听安宁说：“可这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也都是侯府供养长大，女儿上头还有两个兄长，虽说是庶子，可母亲向来宽厚，日子过得比我这个嫡女还要阔气。”
顿了顿又道：“我不和妹妹弟弟比，只和两位兄长比，他们能为侯府贡献多少，我就贡献多少，这样可好？”
安宁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蒋氏生生被噎住，姨娘们的铺子加起来也没有霁月楼值钱，再说姨娘们的铺子也不会给她。
蒋氏转头又潸然泪下。
“你说你生在腊月，从出生就犯太岁，要是放到别人家里，哪有你活命的机会，我和你爹爹含辛茹苦，拼着折损侯府气运的风险将你养大，你却如此不知感恩......”
沈中正眉头紧皱，他也想要霁月楼，可他一听蒋氏哭就头疼。
沈嘉文见表现的机会到了。“宁儿，快给母亲道歉，咱们做儿女的不该如此忤逆上亲。”
安宁的情绪游走在破防的边缘，那句“犯太岁”的罪名她背了两世，但想想破防后的结果，只好生生压下胸口的翻涌。
这一家子今天要不到霁月楼，就要给她扣上不尊上亲的帽子。她不能退让，也不能发怒。
安宁两指着手里的帕子，渐渐理智下来。
“母亲，都是女儿不孝，让您有了孕，让您摔倒，还让您挑了个不吉利的日子生产。女儿错了，请父亲开祠堂请族老，将女儿逐出家门吧！”
安宁话毕，起身下拜，鬓边的步摇轻轻晃动，沉稳端庄，不疾不徐。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座位上的西人目瞪口呆看着安宁。这话是怎么从那张谦逊有礼的嘴里说出来的？
蒋氏和沈中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愤难当。
孩子如何选择自己的出生？行房、怀孕、生产，都是他们两人搞出来的事情，如今却来怪安宁。
蒋氏很想将安宁关起来，可是以什么理由呢，安宁没有发疯，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一句。
开祠堂请族老，只会让族老们认为他们夫妻俩疯了。
沈中正再也坐不住，甩袖起身离开。
蒋氏胸膛不住的起伏，终还是放弃抵抗，红着脸回了院子。
安宁等所有人离开，才起身。
内厅静的落针可闻，安宁望着细雨绵绵的窗外，嘴角浮起一抹灵动的笑。
她再也不会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嘶吼了。
前世她向宗族耆老求助，声嘶力竭的诉说自己的委屈，可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族老们摇摇头怜悯她，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就连祖母都说母亲命苦，生了个讨债女儿。
母亲抱着她，哭的泪如雨下，“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娘亲怎会害你？”
于是她被绑了起来，关进一间黑屋子，首到需要她时，再将她放出来，循环往复，首到她死。
......
己近西月，才迎来了第一场春雨，细雨如丝，如烟如雾。
这一夜，侯府众人都不得安眠。
沈中正破天荒去了蒋氏的院子。
沈中正：“你看嘉文怎样？爵位始终要传下去，这事儿也不能耽搁太久。”
蒋氏：“嘉昊尸骨未寒，侯爷就这么急不可耐？”
沈中正眸色微动，拉了蒋氏的手，“你的好日子在后头，过两日齐王妃生辰，你带着婉儿去。”
蒋氏：“齐王己有正妃，岂不是委屈了婉儿？”
沈中正：“齐王前途贵不可言，何来委屈？再说，岳母当年不也是妾室吗？夫人能帮岳母，自然也能帮婉儿？”
蒋氏面露得意之色，嗔怪道：“侯爷真会给我戴高帽子，那安宁去不去？”
沈中正：“自然要去，以她的容貌，说不好就被齐王瞧上了，到时候两个都嫁到齐王府，叫那贾太傅再狗眼看人低。”
蒋氏蹭的站起身，“不行，不能让安宁抢了婉儿的风头。”
沈中正：“急什么？谁出风头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吗？再说了，两个女儿都进了王府，也有个照应不是？”
蒋氏：“侯爷清醒些，安宁那个煞星，若和婉儿一同入王府，只会拖累婉儿。”
沈中正做着国丈的美梦，忍着没去常姨娘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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