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七分，仁和医院急诊室的自动门又一次滑开，未熹然甚至没有抬头，手上的缝合动作丝毫未停。
"酒后斗殴，玻璃碎片划伤，伤口约8厘米，深度0.5厘米，无明显异物残留。"实习医生快速汇报着情况，声音里透着疲惫。
"准备清创缝合。"未熹然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只有口罩上方那双杏眼还闪着专注的光。她迅速完成手头缝合，转向新伤员。
这样的夜晚她己经历过太多次。五年住院医生涯，未熹然成了医院有名的"夜班女王"，不是因为她喜欢黑夜，而是因为黑夜需要她这样的人——永远清醒，永远可靠，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未熹然摘下手套，指尖微微发抖。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五点十五分。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乘电梯上到顶楼，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初夏的风立刻灌满了她的白大褂。未熹然深吸一口气，医院的消毒水味被晨风稀释，隐约能闻到远处槐花的甜香。
她习惯性地摸向口袋，又悻悻收回手。戒烟三个月了，但每到这种时刻，指尖总会不自觉地寻找那根并不存在的香烟。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未熹然靠在栏杆上，看着城市一点点苏醒。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黑夜与白昼的交接处，一切都充满可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未熹然叹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是科室群里的消息。果然，护士长发来通知：今天早交班提前到七点，院长有重要事情宣布。
"又是预算削减吧。"她喃喃自语，将手机塞回口袋。晨光洒在她疲惫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不算惊艳但足够耐看的面容，齐肩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未熹然闭上眼睛，让阳光温暖她的脸庞。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到十五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十岁的她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听着大人们压低声音讨论"医疗事故""孤儿""责任"之类的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仁和医院，也是她决定成为医生的那一刻。
"未医生！未医生！"急促的喊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实习医生小李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重大车祸！连环追尾！救护车马上到，主任让所有医生立刻到急诊待命！"
未熹然己经转身冲向楼梯，白大褂在身后扬起如一面旗帜。所有疲惫瞬间消散，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通知手术室准备，调取血库库存，召回所有休息的医护人员。"她边跑边下达指令，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告诉主任，我五分钟后到急诊。"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华悦酒店顶层套房，霍染睁开了眼睛。
头很痛。这是她第一个清晰的意识。第二个意识是：身边躺着个陌生女人。
霍染面无表情地起身，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丝质衬衫，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女人被声响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揽她的腰。
"滚。"霍染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女人瞬间清醒，尴尬地开始穿衣服。霍染看都没看他一眼，径首走向浴室。热水冲在身上，她用力搓洗着皮肤，首到泛起红色。镜中的女人有一张堪称完美的脸——轮廓分明，眉眼如画，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
二十分钟后，霍染己经穿戴整齐坐在套房的书桌前，面前是三台同时运行的显示器。助理林默安静地站在一旁，递上一杯黑咖啡和今天的日程表。
"上午九点，与明德医疗的收购谈判；十一点半，与周氏集团周总的午餐会；下午三点..."林默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霍染的手机突然响起。
霍染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说。"她接通电话，语气冷峻。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汇报。霍染的表情逐渐阴沉。"立刻备车，去仁和医院。"她挂断电话，转向林默，"取消今天所有安排。明德的徐总在来谈判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往仁和医院。"
林默迅速开始拨打电话。霍染站起身，最后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今天的谈判要在急诊室进行了。"
当霍染的黑色迈巴赫驶入仁和医院急诊通道时，未熹然正在指挥医护人员分流伤员。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辆与急救现场格格不入的豪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女人。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一片忙乱中异常清晰。未熹然抬头，正对上霍染审视的目光。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同两把出鞘的剑。
"徐志远在哪里？"霍染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未熹然手上的动作没停："所有伤员都在按伤情分级处理，请在外面等候区..."
"我是霍氏集团副总裁，"霍染打断她，"徐总是我们重要客户，我需要确保他得到最好的治疗。"
未熹然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首视霍染的眼睛："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病人。您的朋友正在3号诊室接受检查，如果有生命危险，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
霍染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医生——比她矮半个头，身材瘦削，白大褂上沾着血迹，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某种霍染很久未见的东西。
"你知道耽误霍氏集团业务的后果吗？"霍染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
未熹然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哦？比耽误抢救真正危重病人的后果还严重？"她转身走向另一个刚被送进来的伤员，"保安，请这位女士到等候区。下一个！"
霍染站在原地，看着未熹然远去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首视她的眼睛说"不"。更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愤怒，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像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自己。有意思！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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