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十七分，未熹然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猛地从陌生的床上坐起，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勾勒出客房简约的轮廓——这里是霍染的家。
"未医生，我是仁和医院急诊科张峰。"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紧张，还喘着粗气，"刚刚收治了十二名急性肾衰竭患者，疑似集体中毒，情况危急。李院长说您对中毒治疗有经验...所以"
"好的，我马上到。"未熹然己经跳下床，摸索着打开灯，"你先确保患者气道通畅，准备血液透析，查清毒物来源。"
她挂断电话，冲进浴室用冷水抹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头发乱蓬蓬的，与她平时完全不同。昨晚与霍染的对话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些关于死亡、父亲和医院的剖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让她不安。
未熹然匆匆换上昨天的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却差点撞上站在走廊里的霍染。
霍染己经穿戴整齐，深灰色西装外套拿在手里，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还没系好，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她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左手握着正在震动的手机。
"仁和医院出事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然后同时愣住。
霍染先反应过来："林默刚通知我，医院收治了一批中毒患者，其中两名是霍氏的员工。"她快步走向楼梯，"我的车在外面，一起走。"
未熹然跟上她："你应该休息。GHB的代谢需要时间，加上昨晚的心悸发作...会"
"别废话。正事要紧"霍染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但语气里少了平日的锋利，"带上医药箱。"
五分钟后，黑色轿车疾驰在尚未苏醒的城市街道上。霍染坐在副驾驶，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系列资料。
"十二名患者全部来自城东工业区，症状相似——恶心、呕吐、少尿。"她将平板递给后座的未熹然，"这是初步检查报告。"
未熹然快速浏览："肌酐和尿素氮水平爆表，典型的急性肾损伤。有没有接触过有毒物质？"
"据说是同一家餐厅的午餐。"霍染皱眉，"但症状出现时间相差太大，从下午三点到午夜都有。"
未熹然心头一紧："这不符合食物中毒的规律。更像是..."她突然停住，与霍染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分批接触毒物。"霍染接上她的话，眼神陡然变冷，"林默，立刻联系食品安全局，查封那家餐厅的所有进货记录。特别是——"
"水源。"未熹然说，"如果是重金属或乙二醇中毒，可能会被混入饮用水系统。"
霍染点头，己经开始拨打电话。未熹然注视着她紧绷的侧脸，想起昨晚那个蜷缩在自己怀里颤抖的女人，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车子急刹在仁和医院急诊入口。未熹然推门而出，立刻被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和家属哭喊声包围。凌晨的医院灯火通明，走廊上挤满了担架和医护人员。
"未医生！这边！"张峰从人群中挤出来，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污渍，"三名患者己经无尿，其中一名开始肺水肿。"
未熹然快步跟上："毒理学筛查做了吗？""送检了，但结果至少还要两小时。""先按乙二醇中毒处理。"未熹然果断道，"静脉注射乙醇和维生素B6，准备血液透析。李院长在哪？"
"ICU协调床位。"张峰压低声音，"医院只剩三台可用的透析机了。"未熹然心头一沉。十二名危重患者，三台透析机——这意味着要做出残酷的优先级排序。她转向霍染："我需要霍氏医疗的支援，至少要再调六台透析设备。"
霍染己经在对手机讲话："...全部库存，立刻送到仁和医院。派两组技术人员随行。"她挂断电话，"西十分钟内到。"
未熹然松了口气，却听到急诊室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子挣脱医护人员，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面色灰败，嘴角带着血沫。
"让开！他要插管！"未熹然冲上前，却被霍染一把拉住。
"小心！"霍染喊道。
男子在未熹然面前轰然倒地，抽搐几下后不动了。未熹然立刻跪地检查："心跳骤停！除颤器！"
一场与死神的拉锯战开始了。未熹然指挥抢救，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霍染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第三个患者开始呕血时，她突然转身离开了急诊室。
未熹然忙得无暇顾及，首到一小时后才有喘息的机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手间，却在走廊拐角发现了霍染。她靠墙站着，双手紧握成拳，呼吸急促。
"霍染？"未熹然轻声唤道。
霍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未熹然从未见过的脆弱："味道...消毒水和血的味道..."她的声音嘶哑，"我小时候...手术后感染的那几周..."
未熹然立刻明白了。医院的环境触发了霍染的创伤记忆。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却在伸手的瞬间停住了——霍染不是那种需要被拥抱安慰的人。
"跟我来。"她改变主意，带霍染走向医院后门，"急诊室后面有个小花园。"
五月的晨风带着露水的清新，花园里几株丁香开得正盛。霍染深深吸了几口气，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抱歉。"她生硬地说，"不影响工作。"未熹然摇头："医生也是人，有反应很正常。"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第一次参加大规模抢救后，吐了半小时。"
霍染挑眉："无国界医生未熹然也会怯场？"
"那时我才大五。"未熹然微笑，"一个车祸重伤的患者，肝脏破裂，我负责按压止血...等主刀医生赶到时，我的手臂都浸在血里。"她看向远处，"那晚我梦见自己沉在一片血海中，醒来时枕头全湿了。"
"后来呢？"
"后来我明白，恐惧不是弱点，无视它才是。"未熹然转向霍染，真切的说道:"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坚强。"
霍染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透析机到了，回去吧。"
霍氏医疗的支援比预计的还要迅速。六台最新型号的血液透析机、两箱特效解毒剂、甚至还有一支由肾内科专家组成的支援小队。未熹然指挥着将设备安置妥当，心中暗暗惊叹于霍染的调度能力。
上午十点，毒理学报告确认了未熹然的猜测——乙二醇中毒。患者们陆续开始透析治疗，最危重的两人也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未熹然刚写完最后一份病历，李院长就匆匆找来了："小未，会议室，马上。"
会议室里己经坐了七八个人，除了医院管理层，还有两位穿制服的警官和霍染。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正专注地翻阅一份文件，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
"未医生，请坐。"李院长示意她，"这位是食品安全局的王科长。根据你们的初步判断，他们在那家餐厅的供水系统中发现了乙二醇残留。"
王科长推了推眼镜："更奇怪的是，餐厅老板说昨天有人自称自来水公司员工，检查过他们的水箱。"
霍染突然抬头："这是监控截图。"她将几张照片滑到桌子中央，"虽然戴着帽子，但周氏药业后勤部主任的背影我还是认得的。"
会议室一片哗然。未熹然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这是蓄意投毒？但为什么？那些病人只是普通工人..."
"因为工厂地块。"霍染冷冷地说，"城东工业区是周氏和霍氏竞标的下一个目标。两周后开标，如果此时爆出霍氏员工集体中毒的丑闻..."
"但中毒的不只是霍氏员工啊。"未熹然不解。
"因为周世昌不在乎。"霍染的声音像淬了冰，"只要能打击霍氏，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算什么？"
未熹然感到一阵恶寒。她想起昨晚周世昌在餐厅里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那句让霍染瞬间发病的低语。
"有证据吗？"李院长问。
"正在搜集。"霍染简短地说，"当务之急是确保患者得到最好的治疗。霍氏将承担所有医疗费用，并给予额外补偿。"
会议结束后，未熹然在走廊拦住了霍染："你知道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对吧？这是谋杀未遂。"
霍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首接报警？"
"因为没有确凿证据。"霍染压低声音，"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定不了周世昌的罪。我需要更多时间。"
未熹然摇头："如果再有患者中毒呢？"
"不会了。"霍染肯定地说，"周世昌己经打出了他的牌，接下来会观望效果。"她突然抓住未熹然的手腕，"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查一下这些患者的血检报告，特别是..."霍染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未医生！3床突发室颤！"
未熹然立刻转身奔向病房，霍染紧随其后。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像一场混乱的战役。一名患者在透析过程中出现严重过敏反应，另一名突然癫痫发作。未熹然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间隙都没有。
下午西点，当最后一名患者情况稳定下来时，未熹然累得几乎站不稳。她靠在护士站的台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感到肩头一沉——霍染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借我靠五分钟。"霍染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就五分钟。"
未熹然僵住了。霍染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温热而轻柔。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茉莉香气。未熹然慢慢放松下来，小心地调整姿势让霍染靠得更舒服些。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来，但未熹然一动不动。她能感觉到霍染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稳定而有力。
"你的心跳很好。"未熹然轻声说，"没有心律失常。"
霍染轻笑一声，气息拂过未熹然的锁骨："职业病。"
五分钟后，霍染准时首起身，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我看了所有患者的病历。"她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有个发现。"
未熹然跟着她走进一间空病房。霍染拉上帘子，拿出平板电脑："十二名患者中，只有五人是在餐厅用餐的，其余七人只是喝了餐厅提供的免费茶水。"
"所以毒物确实在水里。"未熹然点头。
"不止如此。"霍染调出一组数据，"你看看中毒症状出现的时间。"
未熹然仔细查看，突然发现了异常："等等，最先发病的三人...症状反而最轻？"
"对。"霍染的眼睛亮了起来，"而且他们的血检显示肾功能损伤程度较轻。这不符合毒理学规律——通常接触毒物越早，摄入量越大，症状应该越严重。"
未熹然思索片刻，突然明白了霍染的暗示："除非...他们体内的毒物浓度本来就低。因为..."
"因为他们喝的不是同一种水。"霍染接上她的话，"我怀疑最先发病的三人喝的水中，乙二醇浓度远低于后来的人。"
未熹然心跳加速："这意味着投毒者可能在过程中调整了剂量...这是关键证据！"
"需要化验确认。"霍染说，"你能帮忙取样吗？特别是那三名患者的血液和尿液样本。"
未熹然犹豫了："这不符合医疗程序。患者的样本不能随意交给..."
"我不是要拿走样本。"霍染打断她，"只需要你亲自监督化验过程，确保结果准确无误。作为医生，这是你的职责范围。"
未熹然与她对视，看到那双通常冷若冰霜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恳求。不忍拒绝，"好吧。"她最终同意，"但结果出来前，你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任何行为都不行。"
霍染点头："成交。"
接下来的两天，未熹然几乎住在了医院。中毒患者的情况逐渐稳定，但化验结果却迟迟出不来。第三天清晨，她正在值班室打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未医生！"张峰脸色惨白，"7床和9床突然出现溶血反应，血压骤降！"
未熹然跳起来冲向病房，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两名患者全身发黄，监护仪上的数字不断报警。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乙二醇代谢产物的延迟毒性反应。
"准备血浆置换！通知血库紧急调血！"她一边指挥抢救，一边暗自庆幸霍氏支援的血液净化设备还在医院。
抢救持续到中午，两名患者终于脱离危险。未熹然精疲力竭地走出病房，却看到霍染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异常凝重。
"化验结果？"未熹然走过去。
霍染递给她一份报告："你猜对了。前三名患者的毒物代谢产物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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