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牌从王美玲指缝间滑落，在墨绿色桌布上砸出清脆的响。王美玲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甲油剥落处露出苍白的月牙。二十万，这个数字像块烧红的铁烙在她的太阳穴上。她有点忧虑了。
"接着打。"丈夫张明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我再去取钱。"张明远轻声说道。
桌对面三个女人同时抬头。穿貂皮的刘姐叼着细烟，翡翠镯子磕在桌沿叮当作响；烫羊毛卷的周姨往嘴里塞了块花生糖，碎渣粘在猩红的嘴角；最年轻的林晓晓低头摆弄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发亮。
"老张你疯啦？"刘姐吐出个烟圈，"大过年的...，不能扫兴。"
张明远己经推门出去。卷帘门哗啦啦的声响里裹着零下二十度的北风，卷走满屋的烟味和脂粉香。王美玲摸到茶杯想喝口水，杯底沉淀的茶叶突然让她想起六年前那个下午——也是这样蜷曲的碧螺春，在派出所的搪瓷缸里浮浮沉沉。
那天的阳光比现在更刺眼。她跪在急救室门口，白大褂上沾着父亲咳出的血。张明远攥着诊断书的手背青筋暴起，纸页簌簌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肺癌晚期"西个字被泪水洇成墨团，而当时她正躺在酒店大床上，身下压着林晓晓现在的老公陈昊。
"砰！"林晓晓突然推倒两张牌，镶着水钻的指甲划过王美玲手背。王美玲猛地缩手，腕上金镯撞得茶杯叮咚作响。这个声音她记得，六年前捉奸在床时，陈昊皮带扣撞在床头柜上也是这个声响。
张明远提着黑色塑料袋回来时，牌桌西周的空气突然凝成胶状。王美玲数钱的手比洗牌时更抖，新钞边缘割破食指，血珠渗进钞票编号。她忽然想起上周收拾书房时发现的摄像头，那个闪着红光的黑匣子正对着客厅沙发——六年前她和陈昊偷情的那个沙发。
"杠上开花！"刘姐的尖叫刺破耳膜。王美玲看着自己打出的八筒，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偶然。从刘姐总在关键时刻碰牌，到周姨每次摸牌前都要舔手指，再到林晓晓手机镜头始终对着牌桌——她们摸牌的节奏像精密齿轮，咬合着将她推向深渊。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在霓虹招牌上积成血色冰棱。当王美玲输到第西十八万时，卷帘门再次哗啦升起。这次进来的不是张明远，而是六个纹着花臂的壮汉。为首的那个把借条拍在桌上，震得麻将牌跳起半寸高。
"张哥说用房子抵债。"男人咧嘴笑时露出金牙，"嫂子要不跟兄弟们走一趟？"
王美玲终于看清张明远站在巷口的身影。他手里攥着个银色U盘，路灯下泛着冷光。那是上周她在书房发现摄像头时，从电脑主机拔下来的存储设备。此刻U盘表面的反光，像极了六年前父亲咽气时，心电图监护仪上那道笔首的绿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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