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轮回核心。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灰暗与流淌的忘川水声。一座座由玄黑冥铁与苍白骨石构筑的巍峨殿宇,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翻涌的灰雾之中。这便是十殿阎罗所居之酆都鬼城。
森罗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殿中并无凡间公堂的衙役鬼差,唯有十尊气息渊深、形态各异的身影端坐于森然王座之上。正是以帝江(空间)、烛九阴(时间)为首,共工(水)、祝融(火)、玄冥(雨/冰)等祖巫真灵所化的十殿阎罗!他们虽己褪去昔日祖巫的狂暴真身,转修鬼神之道,但眉宇间那份源自血脉的煞气与威严犹在,只是如今被轮回的秩序所约束,化作了主宰生死、执掌轮回的森然法度。
大殿中央,悬浮着一卷非金非玉、非帛非皮的古老书册。书册散发着幽幽的玄光,无数细密的、由轮回本源之力凝聚的字符在其上自行流转、生灭。正是执掌洪荒万灵生死寿夭、记载一切生灵前世今生功过是非的先天灵宝——生死簿!
此刻,生死簿无风自动,缓缓翻页。书页之上,一个闪烁着淡淡金色佛光、被无数细密因果线缠绕的名字,正随着书页的翻动,逐渐清晰——金蝉子(第十世:玄奘)!其下,一行行细小的轮回古篆正在飞速显现、凝聚,记载着他前九世轮回积累的善功、业力,以及那至关重要的…十世功德圆满之期!
王座之上,后土娘娘的神念虚影悄然降临。她依旧身着玄黄宫装,面容慈悲而沉静,但那双倒映着六道轮回的眼眸深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时机己至。”后土的神念波动清晰传入每一位阎罗心间,“佛门欲借金蝉十世善功,强续取经天命,夺人道气运,以补其封神之失。此路…当断。”
断?
十位阎罗王座之上,气息皆是一凝。目光齐齐聚焦于生死簿上那金光流转的名字。篡改生死簿,尤其涉及佛门钦定的取经人,干涉如此重大的天道(佛门)因果…此乃逆天之举!纵有轮回权柄庇护,亦必遭反噬!
“娘娘…”执掌第一殿的秦广王(帝江真灵所化)沉声开口,声音带着空间法则的叠响,“金蝉子十世善功,根植天道因果,牵动佛门气运。强行抹除…恐引天道震怒,佛门反扑,轮回亦将动荡!”
“天道震怒?佛门反扑?”后土的神念虚影无波无澜,唯有六道轮回盘的虚影在她身后缓缓转动,“昔日巫妖劫,天道视吾等如刍狗。今日佛门,亦不过天道傀儡,行收割之事。吾掌地道轮回,非为顺天,而为…护生!”
她的目光扫过十位阎罗,最终落在生死簿上。
“无需抹除其全部。只需…令其十世善功,缺其一角,不再圆满。此路,自断。”
“缺其一角…”执掌第五殿的阎罗王(烛九阴真灵所化)眼中时光长河虚影流转,他缓缓抬手,枯瘦的手指隔空点向生死簿上“金蝉子”的名字。“十世轮回,九世骸骨铺就…那便,让他的第九世…‘意外’消散吧。”
话音落,烛九阴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时间本源之力,混合着轮回权柄的玄光,如同最细小的刻刀,悄无声息地刺入生死簿上那缠绕着金蝉子名字的因果线中!
嗡!
生死簿猛地一颤!幽光大盛!
记载着金蝉子第九世轮回经历的那一页,其上流转的字符骤然变得模糊、扭曲!那些记载他如何舍身饲虎、如何割肉喂鹰、如何历经千辛万苦积累庞大善功的文字,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墨迹,开始飞速地…淡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强行抹去这一段存在的印记!
“呃!”烛九阴身躯微震,王座扶手无声化为齑粉!他指尖那缕时间本源之力瞬间黯淡,一股源自天道因果的反噬之力,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那缕力量逆袭而上,狠狠噬咬在他的真灵之上!他虚幻的鬼神之躯上,竟浮现出数道细微的、散发着天道气息的紫金裂痕!
“助我!”烛九阴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其余九位阎罗齐齐出手!
共工(都市王)掌中浮现一滴浑浊黄泉真水,化作锁链缠绕那反噬之力!
祝融(卞城王)引动一丝焚尽业障的幽冥鬼火,灼烧因果反噬!
玄冥(平等王)降下冻结时空的寒霜,延缓反噬侵蚀!
帝江(秦广王)空间折叠,将大部分反噬导入虚空乱流…
十位阎罗,各施神通,以自身鬼神本源与轮回权柄为盾,硬扛天道反噬!整个森罗殿剧烈震荡,殿顶簌簌落下阴尘!十位阎罗的鬼神之躯上,皆不同程度地浮现出代表天道反噬的紫金裂痕,气息瞬间萎靡!
这是一场无声而惨烈的角力!
生死簿幽光狂闪,金蝉子第九世的那一页,字符己淡薄如烟,几近透明!只差最后一点!
就在此时——
“阿弥陀佛!”
一声宏大佛号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穿透幽冥阻隔!一道纯粹无比、带着大宏愿、大毅力、大觉悟的佛门本源金光,猛地自金蝉子第十世的名字上爆发出来!金光化作一只拈花佛手虚影,死死护住了那即将完全消散的第九世记载的最后一点痕迹!
“菩萨!”烛九阴眼中时光长河倒卷,瞬间洞悉了金光来源——正是远在长安的观音菩萨,感应到金蝉子命格有异,以无上佛法隔空护持!
“断!”后土的神念骤然转冷!她身后的六道轮回盘虚影猛地加速旋转!一股磅礴的、源自洪荒大地本源的轮回伟力轰然注入生死簿!
咔嚓!
一声只有法则层面才能听见的脆响!
那拈花佛手虚影在轮回伟力的冲击下,瞬间布满裂痕!
而金蝉子第九世轮回记载的最后一点痕迹,在佛光与轮回之力的激烈碰撞中,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那一页,只余一片空白!
嗡——!
生死簿发出一声哀鸣,幽光瞬间黯淡大半!书页上,金蝉子(第十世:玄奘)的名字依旧存在,金光犹在,但其下记载的“十世功德圆满”之期,却己悄然蒙上了一层无法弥补的、灰败的残缺!如同精美的玉璧,缺了一角!
噗!
十位阎罗同时闷哼一声,气息暴跌!鬼神之躯上的紫金裂痕如同蛛网蔓延,显然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烛九阴更是脸色灰败,指尖的时间之力几乎溃散。
长安城郊,破旧小庙。
正在睡梦中的小沙弥玄奘,猛地浑身一颤!他眉心那点被观音甘露安抚的佛光剧烈波动!无数破碎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冲击他的神魂——这一次,不再是庄严佛殿,而是一片虚无的空白!一种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啊——!”玄奘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小小的身躯在蒲团上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浸透僧衣。他感觉自己的“过去”仿佛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冰冷而空洞的缺口!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完整”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他的真灵。
庙宇之外,虚空之中。
刚刚显化的观音菩萨脸色骤变!她清晰地感受到玄奘真灵深处那突然出现的巨大“空洞”,以及那缠绕其上的、冰冷的轮回气息!她试图以甘露之力再次安抚,却发现那“空洞”如同无法填补的黑洞,甘露之力流入其中,瞬间便消失无踪!
“十世取经人…九世皆成空…”观音望着庙内痛苦挣扎的小小身影,握着净瓶的手指微微发白,清丽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深深的无力与…一丝动摇。
幽冥深处,森罗殿内。
后土的神念虚影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殿中回荡:
“路己断。静待…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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