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崩塌,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股无形的、衰败的涟漪,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个洪荒天地。
九天之上,凌霄宝殿。
曾经金碧辉煌、瑞气千条的天宫,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暮气。支撑天宫的云海灵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失去了往日澎湃的灵光,变得稀薄而黯淡。殿宇楼阁表面镶嵌的明珠美玉,光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蒙上了一层灰败的尘埃。南天门那勉强修补的巨大牌楼,裂缝无声蔓延,簌簌落下细碎的金色粉末,如同下着一场凄凉的琉璃雪。
殿内,昊天上帝端坐九龙宝座,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的天帝印玺,那象征三界至高权柄的紫金光芒,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印玺之上,甚至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天庭存在、源自封神榜的残缺天道之力,正在飞速流逝、崩解!
“报——!”一个天将踉跄闯入,盔甲歪斜,气息萎靡,“陛…陛下!天河弱水…水位骤降!星辰之力…接引艰难!蟠桃园…灵根枯萎过半!各宫各殿…仙娥力士修为…皆在倒退!”
昊天的手指死死抠进宝座扶手,指节发白。无需再报,他己然知晓。灵山的覆灭,如来金身遁走,如同抽掉了洪荒天道秩序的一根关键支柱。天道,这个冰冷运转、收割气运的庞大机器,其核心的“动力”正在枯竭!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天庭,这依靠天道权柄维持的空壳!
他甚至能听到整个天庭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是法则层面的崩塌,是秩序根基的溃散。末法之劫…开始了。
人间大地,昆仑山脉。
曾经万山祖脉,仙家圣地。如今,缭绕群山的灵雾稀薄得如同晨露,几乎消散。玉虚宫那巍峨的宫阙,失去了往日的仙光宝气,显得灰暗而陈旧。山间奔腾的灵泉变得细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山腰处,一个玉虚宫三代弟子盘坐于一块失去光泽的灵石上,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他拼命运转师门心法,试图吸纳天地间残存的稀薄灵气,然而往日如臂使指的法力,此刻却如同陷入泥沼,运转艰难无比!每一次周天搬运,都如同背负山岳!更可怕的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数百年的道基,竟在隐隐松动、溃散!丝丝缕缕精纯的修为,正不受控制地从周身窍穴缓慢逸散,消散于这日渐贫瘠的天地之间!
“不…我的修为!我的道行!”他发出绝望的嘶吼,状若疯狂。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山风呜咽,和远处传来的,其他同门同样惊恐绝望的呼喊。整个昆仑,笼罩在一片修为倒退、道基溃散的末日恐慌之中。
幽冥血海,酆都城外。
轮回盘依旧在缓缓转动,维系着天地魂魄最后的秩序。然而,忘川河水的流速变得异常缓慢,河面上翻滚的怨魂嘶吼声更加凄厉刺耳。酆都城那由冥铁与骨石构筑的巍峨城墙,表面浮现出更多细微的裂痕,阴气森森的鬼火也变得飘摇不定。
森罗殿内,十殿阎罗端坐王座,气息比之篡改生死簿时更加萎靡。他们虚幻的鬼神之躯上,那些代表天道反噬的紫金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末法劫气的侵蚀下,如同活物般缓缓蔓延、加深!每一次调动轮回之力镇压亡魂,都伴随着撕裂真灵般的剧痛。
殿外,灰雾翻滚的旷野上,聚集的亡魂数量远超以往。它们不再仅仅是茫然徘徊,许多魂体变得异常狂躁、扭曲,散发出浓烈的戾气!那是人间因灵气枯竭、灾祸频生而枉死的新魂,它们带着对天地的怨恨与不解涌入地府,冲击着本就因天道衰微而变得脆弱的轮回秩序。
“娘娘…”秦广王(帝江)的声音带着空间法则的滞涩感,望向殿中后土的神念虚影,“亡魂戾气日重…轮回通道负荷己达极限…天道枷锁反噬加剧…我等…快撑不住了。”
后土的神念虚影沉默,六道轮回盘的转动似乎也沉重了一分。
人间,首阳山下。
这里却成了洪荒衰败大潮中,唯一的光点。
曾经不起眼的小村落,如今己发展成一座依山而建的雄城。没有仙宫的飘渺,却充满了粗粝而坚韧的生命力。巨大的青石城墙厚重如山,城头没有飘渺的仙旗,只有一面面绣着薪火图腾的赤红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内,街道宽阔,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稀薄的灵气,而是武者们修炼时散发的、灼热如熔炉的气血狼烟!无数身影在巨大的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拳风呼啸,腿影如鞭,打熬筋骨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他们演练的,正是林渊传下,后经三皇完善推广的《薪火锻体诀》!以自身气血为薪,点燃生命之火,淬炼不灭战体!
城外,巨大的引水渠正在开凿。没有移山填海的法术,只有成千上万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他们筋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蒸腾,形成淡淡的气血红雾!沉重的开山巨锤在他们手中挥舞如风,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吐气开声“哈!”,硬生生在坚硬的岩层上凿开前进的道路!旁边,更有武道强者鼓荡气血,双掌赤红如烙铁,按在巨大的拦路岩石上,只听“嗤啦”一声白气蒸腾,坚硬的花岗岩竟被硬生生熔穿、推开!
黄飞虎的后人,一位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刀,立于新开凿的河渠旁。他望着渠中奔涌的、滋养了万亩良田的河水,又望向远方那些在贫瘠土地上,以气血之力催发禾苗顽强生长的武者农夫,胸中豪气激荡,声如洪钟,响彻西野:
“看见了吗?!仙神遁世,灵气枯竭,那又如何?”
“吾等人族,不靠天,不靠仙!”
“筋骨为山!气血为河!意志为薪火!”
“以吾辈血肉,筑吾辈长城!”
“以吾辈双拳,开吾辈生路!”
“武道——永昌!薪火——不灭!!”
“武道永昌!薪火不灭!!”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自城池,自田野,自每一个挥洒汗水的武者口中爆发!滚滚气血狼烟冲天而起,竟在首阳山上空,将那稀薄衰败的劫云都冲淡了几分!山下,那株摇曳的薪火新芽,在这万众一心的呐喊与气血浇灌下,火苗猛地窜高,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坚定光芒!
洪荒在哀鸣,天道在崩塌,仙佛在遁逃。
唯有人间,唯有那以血肉为根基、以意志为薪火点燃的武道之路,在末法劫灰之中,倔强地燃烧着,照亮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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