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河万里,夜风里裹着野花香比白天更加浓烈。
十六岁辍学。
第一份工作是在超市买糖果。
第二份工作也是在超市,只是从买糖果变成了买手表。
后来,花光所有积蓄,报了大学,一边打工一边每天赶公交去听面授课。
记得第一次上《大学语文》面授课时,书中成片成片的古文,老师翻我书是明显愣了,别人的书都还是新的,我的每篇古文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译注。
为了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备考政治时,大半夜都还在出租房里背诵。
南方的出租房楼与楼相隔狭窄,说话声音大点都会吵到隔壁楼的租户,潮湿,闷热和一个想要挣脱命运的执拗,在那间出租房里度过了五年。
从卖手表到卖衣服,兜兜转转好像从来没挣脱过命运。
好在首播浪潮赶上了,凭着女汉子的性格,在一众甜美淑女主播中脱颖而出。
极短的时间拥有了一大笔财富,可当看到账户里不断上涨的数字,喜悦和恐惧同时袭来。
每天都会看几遍账户余额,深怕某天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开始害怕睡觉,所以,首播总在晚上开播,下播后凌晨两三点,刷会儿手机就天亮了,天亮了看一眼余额,心里就踏实了。
回想过往,好像没真正好好的活一次。
辛苦那么多年,吃过那么多苦,赚的钱都还没来得及花,怎么就没了呢?
怎么能没了呢?
无助和绝望情绪蔓延周身。
小溪流淌,盖住了周笑笑抽泣声,夜风无情地扫过脸颊,风卷残影。
连眼泪也是淌在一张陌生人脸。
陌生的朝代,与世隔绝的世界,还有永远消失在大海里的周笑笑。
吃苦耐劳,命运设彀藏阄,到头来空空如也。
周笑笑将头埋在臂弯里,低声抽泣着。
她不爱哭,因为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现在心里好像什么都没了,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为曾经努力挣扎的周笑笑,为那个第一次面试怕遇上坏人偷偷揣了一把小匕首在身上的十六岁姑娘,为那个能活着把自己包装成满口脏话的坏女孩...
“小公子,你没事儿吧?”身上多了一件毯子。
拓跋逸手举着火把,在她面前蹲下。
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我不叫公子,我叫周笑笑,周笑笑...是周笑笑啊...”他执着地重复着。
情绪如洪水猛兽,完全失控。
抽泣声逐渐变大,最后演变成歇斯底里嚎哭。
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来势汹汹。
拓跋逸被周笑笑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惊住了,他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肩膀。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试图给予他一些安慰:“周笑笑。”
名字刚出口,就卡住了,他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安慰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比女人还能哭的男人。
周笑笑抬起头,泪眼朦胧。
她的情绪像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爆发:“你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可是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拓跋逸沉默了,他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透他眼里的孤独和绝望。
想起房梁上那根断开的绳子,心里生出心疼。
他有些不敢看那双带着悲凉的绝望眼睛,悄然垂眸,手放在后背上轻轻拍周笑笑的背。
夜深了,火把的光渐渐微弱,周笑笑的哭声也慢慢平息。
她感到疲惫,但心中的痛苦并未因此减轻。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告诉我,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周笑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拓跋逸叹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听什么,还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关于邦泥国和这里的事情告诉他。
关于邦泥国,拓跋逸讲了很多,从他们立国到如今,但关于这里,他除了刚刚在房内说得外,其余的也知之甚少。
周笑笑其实心里清楚,问拓跋逸也好,问其他任何人也罢,没人会给她想要的答案。
长路漫漫,依旧只有自己独自前行。
她抹着脸上未干的泪痕,仔细又认真,仿佛在跟二十一世纪那个辛苦挣扎的周笑笑道别。
往后,她要带着另一种身份,在这个完全陌生,未知的世界挣扎了。
她起身,双手叉腰,在漫天星河霁月下,破口大骂:“hnncijjdjwehsns....”
回声阵阵,响彻万里。
拓跋逸手里拿着火把,杵着拐杖慢慢起身,蹙眉盯着周笑笑,虽然一句没听懂,但看到她说完后,表情十分敞快,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还有吃的吗?”周笑笑堪堪一笑。
“有!”
回到夯土房才发现,饭食还在锅里温着。
“你没吃吗?”
“客随主便,岂能先吃。”
周笑笑拍了一下他胳膊,爽朗道:“靓仔,讲究人哦!”
这个书生的情绪转变太快了。
拓跋逸完全没反应过来,小溪边哭得喊天喊地和现在大口狼吞虎咽的是同一人。他受了伤,留在这间西面漏风的夯土房里不是长久之计。
追他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追踪高手,很快他们便会发现中计了。
“周公子,我今夜便会离开,公子可愿同我去外面世间看看。”
闻言,周笑笑的头从缺角木碗抬起来,眨巴眨巴眼,慢慢嚼完嘴里的饭食,打了个很想的隔:“OK。”
“OK为何意思?”拓跋逸问道。
“就是跟兄弟走。”周笑笑说完,冲他出露一口大白牙,又没烦恼的低头干饭。
邦泥定国是草原所有部落的大统称,从小打到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
像眼前这位身形单薄,憨傻又带着几分野性的男人他做实没见过。
小小的身体里好像装着一股韧劲。
让人莫名心疼。
拓跋逸对莫名其妙升起了的怪异想法怔住。
肚子吃得饱饱后,周笑笑伸了伸懒腰。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古时候的野味真TM香,今晚这一顿在现代世界里压根儿没吃过。
都TM奸商搞出的科技与狠活。
“靓仔咱怎么走?”肚子撑得慌,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反正要走还不如一口气干到底。
高月皎洁,星河万里。
狗日的真漂亮!
“向北。”拓跋逸眺望着北边密林说道:“周公子可有行李?”
行李?
周笑笑走进屋子,站在床头翻了翻拿张顶奢黄羊皮
想带着。
费了些力气折好,抱在怀里完全没法走啊。
纠结半天,抱着走到门口:“靓仔,救你一命,也不用以身相许了,你把这张黄羊皮毯给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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