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跪在陈明远书房外的青砖地上,那青砖泛着清冷的光泽,触手冰凉。
后颈还泛着烽燧台那夜被弩箭擦过的凉意,仿佛那股寒意顺着皮肤渗入了骨髓。
她垂着眼,石杵在药臼里碾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冬日里被冻僵的树枝。
——方才赵文渊掀开门帘时,她余光瞥见他靴底沾着半片狼毛,那狼毛黑而粗糙,和那日钉在烽燧台墙上的弩箭尾羽一模一样,尾羽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火玉?"赵文渊的声音从雕花窗棂漏出来,混着茶盏轻叩的脆响,那声音好似一把尖锐的针,刺痛着沈昭的耳膜。"沈家军当年用那东西铸甲,说是能引火焚敌。
可如今..."他低笑两声,笑声如夜枭的啼叫般刺耳,"倒是瘟疫更实在。
边军若折了八成战力,陈将军的帅印,怕要换姓了。"
石杵猛地一顿,沈昭腕骨撞在药臼沿上,那撞击带来的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她咬着舌尖,任疼意漫开,面上却仍是医女该有的木讷:"白大夫,这味朱砂要碾得再细些。"
门内突然静了片刻。
沈昭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那心跳声急促而慌乱,如同击鼓一般——她知道赵文渊在看她。
三天前她伪装成商队医女混进营中时,特意在鬓角别了朵野菊,此刻那花早被药粉染成灰白,像极了一个被岁月侵蚀的老妪,倒真像极了终日与药罐打交道的粗使婆子。
"沈姑娘?"白大夫掀帘出来时,沈昭正弯腰捡滚到脚边的石杵。
这老东西的手指搭在她肩头上,带着常年握药铲的茧子,那茧子粗糙而坚硬,像砂纸一般摩擦着她的肌肤。"陈将军新得的千年野山参,要加在清心散里。"他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阴鸷,"可别让赵副官瞧出破绽。"
沈昭抬头,正撞进白大夫浑浊的眼底。
那里面浮着一丝阴鸷——和昨日她在柴房发现的,染着紫斑的军粮上的颜色一模一样,那紫斑如同鬼魅的印记,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垂眸应了声"是",石杵却"当啷"一声砸在药臼里,混着石屑的药粉簌簌落在青砖缝里,那药粉扬起,在阳光中形成一片微小的尘雾。
"好个笨手笨脚的!"赵文渊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声音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
沈昭抬头,正见他掀帘而出,玄色官服上绣着金线云纹,金线在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光芒,腰间玉佩撞出清脆的响,那响声清脆悦耳,却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陈将军的药是能随便糟蹋的?"
"赵副官见谅。"沈昭慌忙去捡石杵,指尖却在触到药臼边缘时顿住——那夹层里,半片寒玉正泛着幽光,那幽光清冷而神秘,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传说中,寒玉是极寒之地的宝物,有着神奇的功效,能镇住世间的邪毒。
这是裴砚昨夜塞进她药箱的,他说赵文渊的药里掺了西域毒粉,只有寒玉能镇住毒性。
"沈姑娘!"白大夫突然捧来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半块发黑的烙饼,那烙饼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西营三百兄弟高热不退,军医说要您配的清心散镇火毒。"他枯瘦的手指捏着碗沿首抖,那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再晚...再晚就要出人命了。"
沈昭的手悬在药臼上方。
她能听见门内传来翻找文书的动静,那动静杂乱而急切,仿佛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赵文渊方才说的"瘟疫",怕就藏在这碗里。
她咬了咬后槽牙,石杵再次重重落下,药臼里的朱砂粉混着寒玉碎屑簌簌扬起,那扬起的粉末如同烟雾般弥漫在空气中。"赵副官改良的清心散,确实该加一味寒玉粉。"她抬眼,正看见赵文渊猛地攥紧了腰间玉佩,那玉佩在他手中被攥得变了形。"这寒玉性凉,最能镇压火毒。"
"姐姐!"
梁上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唤声。
沈昭抬头,正见阿蛮像只小猴子似的从房梁上溜下来,怀里还抱着个破粮袋。
那粮袋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几缕被老鼠啃断的麦穗正往下掉,那麦穗掉落的声音清脆而寂寥:"粮仓的老鼠都...都翻着肚皮呢!"
赵文渊的袖箭就是这时射来的。
淬毒的箭头擦着阿蛮的发顶钉进砖缝,震得那小丫头一个踉跄,怀里的粮袋"啪"地砸在沈昭脚边,那声音沉闷而响亮。
沈昭眼尖地看见,粮袋里滚出的麦粒上,凝着和柴房军粮一样的紫斑,那紫斑触目惊心,仿佛是死亡的预兆。
"沈织甲,你连孩童都利用?"赵文渊的声音里带着淬毒的冷,那冷意如冰锥般刺入骨髓,他己经摸出第二支袖箭。"陈将军若知你..."
"赵副官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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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偏头,正见他穿着玄色禁军统领的官服,腰间银狼纹腰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光如同利刃般耀眼——这是他假意投诚时,陈明远赏的。
看到裴砚出现,沈昭心中涌起一阵惊喜与期待,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身后跟着两个亲卫,手中铁链在地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响,那响声如同战鼓般震撼人心。
"末将参见裴统领。"赵文渊的袖箭"当啷"坠地,他拱着手,面上堆起笑,那笑容虚伪而丑恶,"不过是个冒牌医女..."
"冒牌?"裴砚的铁链突然缠住赵文渊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那副官闷哼一声,那闷哼声充满了痛苦与不甘。"那赵副官改良的'清心散',为何掺了西域狼帮的'血藤粉'?"他扯着铁链将人拽到近前,"末将在狼帮地牢里待过三年,这血藤粉的腥气,可忘不了。"而赵文渊与狼帮的联系,似乎早在他靴底的狼毛就己露出端倪。
沈昭趁机撞向身侧的药箱。
榆木箱子"砰"地倒地,里面的药材、石杵、还有那半块寒玉混作一团,那碰撞声如同惊雷般响亮。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寒玉碎片上的紫斑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如血般鲜艳,和阿蛮粮袋里的麦粒,和西营士兵身上的疹子,一模一样。
"抓刺客!"赵文渊突然暴喝一声。
沈昭听见院外传来刀兵相撞的声响,那声响激烈而嘈杂,仿佛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陈明远的亲卫破门而入时,白大夫突然抄起案上的药罐,黑褐色的药汤劈头盖脸泼向她,那药汤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假冒医女惑众!"
沈昭本能地偏头。
裴砚的铁链却比药汤更快,"唰"地缠住药罐甩向赵文渊,那铁链舞动的声音如风声般呼啸。
药汤泼在青砖上,腾起刺鼻的白烟,那白烟如同恶魔的气息,寒玉碎片坠入汤中,瞬间熔出几个焦黑的窟窿,那窟窿如同黑暗的深渊。
"赵副官,这'清心散'的毒,倒是你的独门配方?"裴砚松开铁链,赵文渊踉跄着撞在药箱上,后腰的钥匙串"哗啦"坠地,那钥匙串掉落的声音清脆而杂乱。
沈昭眼尖地看见,其中一把钥匙的齿痕,和那日在狼帮密道看见的药库锁眼一模一样,这似乎暗示着赵文渊与狼帮有着更深层次的勾结。
"把他们押下去!"为首的亲卫举刀逼近。
沈昭弯腰去捡地上的寒玉碎片,指尖却触到香炉脚边的青砖,那青砖表面粗糙而冰冷,砖缝里,还嵌着半片她昨日用织甲刀刻下的记号,那记号如同她心中的信念。
她捏着寒玉站起身,余光瞥见赵文渊的药箱在墙角投下阴影,箱盖上的铜锁泛着冷光,那冷光如同幽灵的眼睛。
此时,院子里阳光明媚,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院中的花草。"沈姑娘,西营的弟兄还等着药..."白大夫突然扑过来。
沈昭旋身避开,袖中织甲刀的刀柄撞在掌心,那撞击带来的震动让她感到一丝力量,这刀是她用沈家军残甲熔铸的,刀刃上还留着当年战场的血锈,那血锈仿佛是历史的印记。
她反手将寒玉碎片塞进香炉,松烟墨混着寒玉的腥气腾起,模糊了众人的视线,那烟雾如同迷雾般弥漫开来。
"裴统领,这药箱..."亲卫的声音被浓烟吞没。
沈昭退到墙角,指尖着刀柄上的刻痕——那是她用刀背刻的"昭"字,此刻正抵着赵文渊药箱的铜锁,那刻痕仿佛是她身份的象征。
院外突然传来号角声,那号角声嘹亮而激昂,仿佛是战斗的号角。
沈昭透过烟雾望去,正见姜九娘带着几个商队伙计从角门冲进来,怀里还抱着她落在烽燧台的织甲工具箱,那工具箱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她低头,看见阿蛮正扯她的裙角,小手指向赵文渊腰间——那里挂着个鎏金药瓶,和那日狼帮杀手身上的毒囊,一模一样,那药瓶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带走!"亲卫的刀己经架在赵文渊脖子上。
沈昭望着他被拖走的背影,又看了看掌心的寒玉碎片——这毒源虽被揭穿,可陈明远书房里那半本未烧尽的密信,还有赵文渊药箱里的钥匙,都像根刺扎在她心口。
她摸出织甲刀,在掌心轻轻一划。
血珠落在寒玉碎片上,晕开一片暗红,那暗红色如同火焰般鲜艳。
院外的风掀起门帘,吹得香炉里的寒玉粉簌簌作响,那声响如同神秘的咒语。
沈昭望着那团烟雾,又看了看墙角的药箱——等今夜月上中天,这把跟着她走南闯北的织甲刀,该要见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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