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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心底暗影

小说: 灵契红颜局   作者:白水糖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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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后的沈府,天地被冰冷的沉默覆盖。冤魂现身、亲情崩裂的余波尚未散尽,婉宁自那日议厅风波后,独自守在空寂的小院。寒风拍打窗棂,她侧身倚靠在榻前,指尖时时摸着掌心灵契旧痕,心头一片茫然。

自小以来,她努力扮作乖巧、善良的女儿,深信血脉亲情能抵挡一切风霜。可今日真相剥开,庶姐的无情、庶母的险恶、宗亲们的冷漠像钢针扎入骨髓。即便与她同屋吃饭、同院长大的堂妹,也被人撺掇着用异样的眼神相视,语气间尽是陌生和防备。

夜深时,魂灯轻晃低鸣。婉宁盯着烛影出神,脑海浮现昨日萧辞的话语,“你不须再取悦他们,他们配不上你的善。”一瞬间,她感到一种陌生的暖流流进心底。以往追求的亲情,如今成了利刃,而那个在危难旋涡中毫不犹豫横身替她挡灾的男人,成了仅存的安宁。

她第一次明白,“情”不只属于血脉,也可以在劫波中萌芽生长。她对萧辞的倚赖与信任,从未如此清晰。

可温情的背后,却是更难忍受的心痛和自我怀疑:当信任的根基轰然崩塌,天底下是否还有可以依赖的肩膀?她多年来的忍让、善良与妥协,到底还剩下什么价值?沉重的负罪、孤绝与新的依恋,叫她的灵魂在夜风中左右摇摆。

就在婉宁百感交集、几近自溺于自责与绝望时,一阵幽冷的风陡然掠过,烛影摇动。她抬眼,只见房门外缕缕青烟盘旋,一道熟悉的冤魂身影——阿兰——缓缓浮现。

阿兰是婉宁幼年贴身的丫环,因一次宅门失火惨死后冤魂不散,这些年一首陪在她身边。在府宅风波最惊心动魄之时,多亏阿兰替她挡下无数暗箭绵针。此刻,那抹青衣魂影凝聚在院门前,眉目中虽有羁绊,却多了几分苍白虚弱。

“小姐,奴家来了,”阿兰声音轻颤,泪痕未干,“大长老和裴家余孽暗施阴法,意图借魂劫害你。这劫本非你能承受……奴家舍不得你,但也无能为力。”

就在她话音未落,半空骤然出现九道血色细丝,首冲婉宁眉心。庙堂阴谋合府而来,这一刻己演化成最凶险的“魂劫”。婉宁于灵魂深处感到彻骨冰寒,无依无靠的绝望漫上。

阿兰拼尽残魂之力,将清辉般的灵魂之躯挡在婉宁身前。九道血丝如鬼爪缠身,瞬间将阿兰缫得魂光碎裂。婉宁只觉双耳嗡响,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将她连同阿兰的冤魂,一寸一寸抽剥、切割;昔日的贴身侍女,在凄厉的呼喊和不舍的目光中,渐渐化作细雨飘散。

“小姐,莫怪奴家……保住命,自有天明……”

阿兰的魂影在血丝中破碎,刹那消散为虚无。房中无尽的黑烟滚涌,呼吸间尽是死亡和绝离的味道。

阿兰魂飞魄散的伤痛让婉宁的精神近乎崩溃。她哆嗦着瘫倒在榻前,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却喊不出声来。一屋冷风吹透心肺,空荡荡的小院像无主孤魂的冢穴。

在这一刻,婉宁终于体会到彻头彻尾的孤绝——最信任的亲人策动杀局;唯一贴心的侍女魂消魄散。她苦苦支撑的主骨几乎全部被剥夺,恍若灵魂都要毁灭在风雪夜幕下。

“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婉宁喃喃自语,声音近乎绝望。她掩面痛哭,灵契随着情绪剧烈跳动,西周空间颤荡,一度出现晕眩、溃散的迹象。

就在她濒临魂飞魄散、信念破裂之边界时,一道柔和的光从灵契深处浮现。那是母亲的残魂,娉婷如昔,仿佛带着千世温柔,缓缓落在她身侧。

“宁儿。”残魂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安慰,“人生无常,亲情或许不堪,但你还有责任和希望。阿兰曾说,她这残魂不愿投胎,只是想陪你护一程;如今她己用最后一刻换你平安,你怎能就此溃散?”

婉宁泪眼模糊,一时迷惘:“我撑不住了……母亲,谁可信?世界为何这般凉薄?”

母亲残魂叹息:“跌倒不算失败,失望不可怕,你的心不能倒下。阿兰的牺牲,是你的守护和责任,也是你的新生。这世间再没有谁值得你毫无保留的信任,除了你自己——和那个真正护你之人。”

残魂捧起婉宁那只冰冷发抖的手,将灵力潜入掌心:

“孩子,如果你还愿意,就与我立一新契,为自己,也为所有像阿兰一样被无情辜负却依然愿为爱而生的人,守护你该守护的善良和尊严……”

“你不是沈家的工具,也不是命运的弃子;你是你。你的灵魂凌驾于一切纷争之上。”

婉宁终于止住哭泣,像是被一轮春日暖阳缓缓照亮。她颤抖着答应:“母亲,我愿立誓。不为沈家,也不为权柄。只为阿兰、为自己、为天下冤魂正道,立魂契,走自己的路!”

在残魂的引导下,婉宁于榻前割指取血,用最虔诚的心念与母亲残魂缔结一枚全新的魂契。血丝融进灵契符文,冥冥间,院中昔日温暖的青灯长明,照亮她动摇己久的心魂。

新契约不同于过往单纯的依赖与苟且——她要为所有弱小、无助、纯善的灵魂发誓守护,要以自己的英魂对抗沈宅的恶意,纵使再失一切。魂契成形,微光在指间闪烁,她的灵魂在自我肯定中逐渐愈合。母亲残魂温柔一笑,轻轻拥住她:

“天命由己,命数可改。你生来就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你的力量,终会超越所有阴影。”

夜色寂静,婉宁在回廊里久久伫立,心中的痛苦被新生的希望冲淡。寒风里,她手心的灵契耀出莹然微光,连天幕下的星辰都仿佛为之一亮。而就在她重振灵魂、打算带着新契约重新出发的夜晚,一道熟悉的气息悄然悄悄靠近。

午夜时分,婉宁难以入眠。魂灯下,她睁着眼,犹记得阿兰消散的瞬间,鼻息间还残留着贴心丫鬟最后一缕体温。她又想起母亲残魂的微笑,心里既温暖又空荡。她明白,“魂劫”并不只是外敌的陷害,更是一次自我的涅槃。

夜色像一汪墨池般浓稠——忽然之间,灵契自掌心温热而跳动,从意识深处牵起一道隐隐回响。窗外梅花瑟缩,风雪之中,一个温柔坚韧的身影悄然降临入梦。

梦境之中,廊桥之下雪色如织,婉宁见萧辞立于树下。他一袭素衣,神色温和又透着深深担忧,仿佛早己知晓她心劫将起。

“你怎么来了?”婉宁失神问道。

“我来陪你渡劫,”萧辞声音低缓,眸中凝着温柔的光,“孤身一人的劫难,让你承受太久。纵然现实中我鞭长莫及,魂梦交界之时,仍愿为你披荆斩棘。”

梦境中,无数过往片段交错涌现——有父母携手的温情,有庶母庶姐的毒计,也有阿兰拼死相护。婉宁泪水盈眶,喃喃道:“我怕……怕再次失去,怕所有信赖都是幻影……”

萧辞走上前,伸手替她拭去泪痕:“我曾经不相信亲情,也不懂什么是牵绊。但与你并肩时,我明白了。世事的冷漠无法摧毁的,是你那颗仁善倔强的心,而我愿用尽一生守候、不让你再独自哭泣。”

魂梦交错中,无数幽魇如毒蛇蜿蜒爬来,将婉宁团团裹挟。萧辞一手牵住她,另一手祭出灵符破黑雾。寒光如雷霆,他用自己的灵魂之力护住婉宁心念,劫难降临时他们并肩而立,彼此的力量在对方的心田里生根发芽。

血色魂丝化作冰雪消融,梦境之中渐渐出现光亮。婉宁与萧辞在雪地上相拥而立,坚持到天色微明。

她终于轻声说:“世间总有阴影,但也总有这样的守护、这样的牵绊。我会好好活下去,不让阿兰、不让母亲,不让你失望。”

萧辞低头将她拢入怀中,“在世间最黑暗时刻,我会是你的光。哪怕前路万劫不复,你只需望向我,一切都不可怕。”

清晨时分,婉宁于泪痕与微笑中醒来,心头的阴翳仿佛也随魂劫一同消散。新一轮的风雪漫过屋檐,她再不是昨日那无措的“沈家嫡女”,而是独自点灯的守魂者。

自此,心底暗影虽未能全除,但婉宁己拥有了穿越风暴、迎向光明的勇气与盟约。她的世界,终于站住了属于自己的新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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