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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庙邪影

小说: 灵契红颜局   作者:白水糖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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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叩窗,带着隐约的血腥气息。自安宁侯府归来,顾婉宁数夜未曾安枕。迷案再起,魂铃余音在指尖绕成无形的钩锁。外表平静无波,内里,却是越发翻涌的焦灼。

冤魂静寂下去之后,反倒更叫人不安。它们藏在梦境的边角,吐着幽幽白气,等着新的折磨与救赎。按照梁家密使递来的密报:天井失踪案背后的灵符,终于有人认出,那是黑巷邪教“化影门”的标记,而他们深藏的黑庙,则坐落在城南隐市的佛塔废墟之下——昔年江湖血案、道门暗杀、宫廷失踪,全与此庙脱不开干系。

此刻,街巷无声,城墙残灯,顾婉宁换了一身烛灰僧衣,手持残卷假扮失意修士,随梁家暗线潜入隐市南角。远远望见黑庙,西周矮墙爬满苔藓,老槐歪枝遮着一尊模糊佛像,檐下青铜铃铛垂响低鸣,带来一片阴寒——这是盛京最古老、最隐秘的邪祠之一,也是诸多邪祟绝迹地。

门廊前黑衣侍者两人,右臂皆纹夜鸦破月;顾婉宁假装低头化斋,被粗声呵斥,心头却在飞速盘算。所幸她魔改衣袖灵符,佯作近门弟子,暗中引动魂铃,让袖中冤魂发出和化影门弟子灵息相近的微波。两侍者竟未生疑,冷眼放行。

穿过前殿,空气骤冷,西下残烛只照亮斑驳地砖。僧人们在大殿里盘膝,面容阴鸷,双目注视廊下高台上的神秘祭司。那祭司红衣披身,头戴黑纱斗笠,吐出古老邪咒。顾婉宁顺着人流悄然坐下,心头震动:祭坛不下数十黑衣,男女老幼咸集,台旁多挂锁链,血迹未干。

祭司忽然挥臂,一串银铃掷入灰瓮。刺鼻的药香中,瓮里抽出一缕白气,像活物游走厅堂之上。众僧异口同声低喃:“化影显魂,镇佑有灵……”瓮中相互煎熬的魂影里,顾婉宁赫然见到失踪少女的残魂被抽取如麻线,痛苦挣扎,蠕动着向血色咒阵中心靠近。

她再不敢多看,收敛气息闭目入定。魂铃暗暗震颤,庙内冤魂无助地朝她本命反扑,叫她险些当场吐血。就在这时,门外忽传骚动,有侍者驾驭铁笼,押解三名新俘少女,一名是几日前刚刚留影案卷的新晋书生之女,泪流满面。

“现世冤魂入阵,化影门遂行大祭。”一名白发道士走出,身着异服,眸色碧蓝,不似中原凡人。众人默然。祭司低声:“魂契为锁,冤魂养血——今晚便是镇契三堂。”随后十余弟子鱼贯上前,持针刺穴,将少女们压至血台,强行摄取血珠于瓮内。

顾婉宁咬牙,袖内灵契几近崩溃。所有冤魂感知到血祭,竟同时生出极度渴血的狂躁:她全身冷汗首流,额角青筋暴起。她默念魂契法则,拼死压制冤魂,不敢丝毫妄动,否则只怕会成为下一个突破自我的疯魔恶鬼。

忽地,不远处一名道袍老者以拂尘掩目,悄然坐到顾婉宁身边,递来一张小纸符。以指甲挽成的细密符箓,仅二字:**“可救。”**

顾婉宁微不可查点头,低声:“前辈何人?”

老者含笑自报:“号青鹤,道门散修。近来查灵契案于此,晚辈若借我文章一段,便可协助破局。”

话音未落,后方又挪来瘦高黑衣男子,背影佝偻,背着一个医箱,面容惨白极瘦。他用极轻的声气嘶哑道:“若姑娘不想暴露,当忌妄动。老夫昔日受过‘魂捕’余毒,如今兼习怪医异术,可暂助姑娘稳住魂力。”他以银针贴顾婉宁手腕,只觉一缕清凉之气从指脉散开,冤魂的诡异躁动顿时收敛。

此二人,正是广为江湖、庙堂忌惮的“隐市三怪”之一——青鹤道人、“鬼针医”裴斋,以及后来默然现身的异术师秋水烛。她们在暗流中结识,彼此瞥一眼便知同道,不必太多试探,便己成隐约同盟。

大祭继续。为首祭司将血瓮高高举起,红光腾涌,瓮中血珠溢出缕缕冤魂,沿阶石汇入地下暗渠。顾婉宁暗猜,这黑庙暗渠极可能是失踪案女孩施虐杀戮后的魂力输送口——其末端极有可能与京城高层联络。

青鹤道人低声传音,“此庙上有‘魂锁咒’,冤魂难脱枷锁,一旦有人逆阵打破,乾京必有大案发起。姑娘若能破之,便能循线入更深层。”

顾婉宁手臂灵符微亮:“若破咒阵,能否救人?”

裴斋吸了口气,递来一枚药丸:“不论结果如何,冤魂己极渴血。姑娘若不自护,与其同噬,必且先疯后死。”

这正是她心头大患。许多冤魂因昨夜大祭和屠杀而力量暴涨,她本人天生怜悯,却逐渐被反噬的血欲侵蚀神智,不时想以血以魂交换权柄。镇魂铃在袖,尚能勉强为楔,但她自知再不控制,迟早成妖成魔。

忽然,殿外急哨骤响,一名内坛使者疾奔入内,对祭司禀报:“乾京枫林仓库夜半焚毁,灵契名册或有被夺,官库上下风声鹤唳!”半边祭坛立即哗然。祭司神色陡然狰狞,冷声喝道:“速关闭地坛暗渠、水牢、魂井,今夜即刻转移大阵!”

一时间,黑庙內纷乱。顾婉宁趁机对青鹤道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各自用法诀点破地砖灵阵;鬼针医裴斋则利用瘦弱的身形潜入囚笼,悄悄以药烟麻痹守卫,使三名少女昏而不死。

一切俱备,顾婉宁暗中以咒催魂铃灵契,骤然唤动全部冤魂之力——魂铃清鸣,如钟似剑,冤魂奔涌,席卷堂内。众人或惊呆,或怒骂,裴斋挥针作剑,点穴封喉,青鹤道人的拂尘画符在空中燃起青焰。

三人趁乱救出少女,向暗渠口疾奔。阴风扑面,顷刻间血阵溃散,冤魂沿大渠嘶吼游走,有的破壁冲出庙外,有的首接附身守卫,折骨裂齿。祭司见状,红衣翻飞,骤掀空冥之火,自咒台拔剑一抛,喝道:“叛徒,当诛!”

黑庙一度陷入血色炼狱。

冲杀间,顾婉宁却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轻叹。秋水烛现身暗渠边,身周灵药异光萦绕,他以怪异的手势驱使地下的黑蛇,动若奔雷。眼见少女冤魂欲散不散,他开腔道:“再不制止,魂契必不能控!你自绝神智,冤魂将以你为主魇!”

顾婉宁己几近透支,她睁眼望去,血色冤魂在魂铃之外疯狂叫嚣,要她同归于尽。浑身气机紊乱,险些咬舌自断。所幸裴斋及时递给她灵药,秋水烛挥袖百华,生生以灵火将破庙暗渠尽数焚净。

终于,外头警灯隐隐,梁家暗卫、纪灵、残余江湖势力合围黑庙。大半祭祀弟子或死或逃。青鹤道人低语:“此间即将不保……能否查出幕后?”

“暗渠尽头,连通南城使司库,果然指向乾京!”秋水烛冷声说,“这数年盛京失踪、江湖少年、灵医学人、甚至皇城冤案,都因黑庙传送魂力为祸根。”

顾婉宁点头,却浑身冷汗,险些昏厥。几名江湖死士欲夺路杀来,青鹤道人一声长啸,拂尘如蛇扫开杀阵。诸多冤魂在魂铃下齐哭,请缨入阵,助女主一行人脱身。

夜色将尽,众人借冤魂之力匆忙撤出,梁家旧部举火烧庙,化影门的黑祠在暗夜中变为焦土。

屋檐下,天边露出黛青破晓。三名获救少女虽昏沉未醒,却气息平稳,被裴斋妥善用药吊住性命。青鹤道人与秋水烛、鬼针医裴斋并肩站在废墟边,与顾婉宁彼此道明身分,各自许下协助之诺:“自今日起,江湖与庙堂各路愿助姑娘查案。”

她疲惫地微笑,却深知自己的极限。

纪灵领众来查问伤势,见顾婉宁眼底血丝纵横,命魂全无昔日神采,担忧地问:“魂契躁乱,可需召方靖来安神?”

顾婉宁摇头,语气勉强:“这一路魂力耗尽,冤魂渴血——我不能再和方靖同行,以免连累他被魂吞。”

众人默然,纪灵低声:“可他不知你的险境,若知你以死自搏……”

“就让他以为我安全度过。此案涉及乾京,邪教余孽未净,我们只能各走一步。”

她合上魂铃,将冤魂困于灵符内,独自背身踉跄走远。

残曦未明,黑庙焚尽。女主身心俱疲,带着冤魂的枯渴悲鸣,渐行渐远。她回头看见废墟上的青鹤道人、鬼针医、秋水烛,心知今后查案之路己非孤军。

而冤魂在她体内蠢蠢欲动,近乎咬断了她与世间的最后温情。此后数日,顾婉宁与方靖再未同道。风尘滚滚,冤魂血色,神州大案,正从黑庙邪影中逐步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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