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晴靠在病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小说，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同一页，思绪早己飘远。林国栋的探视刚结束不久，他带来的消息依旧令人沮丧——关于李文轩和那艘快艇，依然没有突破性进展。这种无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胸口发闷。
颈侧靠近锁骨的位置，那微不可查的针孔处，又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麻痒感，比之前几次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挠，指尖触碰到皮肤时，甚至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温热感**。很怪，就像是皮肤下面埋了一小块正在缓慢发热的金属。
“怎么了？叶督察？不舒服吗？”负责日常护理的护士（玛丽）恰好进来记录体温，注意到她的动作。
“哦，没什么。”叶晴放下手，勉强笑了笑，“就是脖子这里有点痒，可能有点过敏。”她不想小题大做。
玛丽护士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女性，闻言走近，仔细看了看叶晴指的位置。皮肤光滑，除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愈合的针孔），没有任何红肿或皮疹的迹象。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新换的床单或者消毒水有点刺激。”玛丽护士温和地说，拿出体温计，“来，量个体温，看看有没有低烧。”她将体温计夹在叶晴腋下。
叶晴顺从地配合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窗外。她试图回忆沉船的最后片段，但每当触及李文轩中枪、血雾弥漫的画面，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就会汹涌而至，强行打断她的思绪。然而，一种强烈的首觉告诉她，李文轩最后塞给她的那个“东西”，那个带点划痕或符号的小硬片，是解开一切的关键！它到底是什么？文轩……你到底在哪里？
**未知地点，地下医疗设施。**
冰冷的观察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灰衣人”负手而立，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聚焦在主控屏幕上。屏幕上，左边是李文轩持续波动的脑波图谱，右边是叶晴体内传感器传来的、经过精细化建模的情绪生物电信号流。
“关联性分析结果确认！”“白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业性的肯定，“目标（叶晴）在产生强烈负面情绪（悲伤、恐惧、自责——推测与回忆沉船及李文轩有关）时，其生物电信号峰值出现后约0.3-0.5秒，‘余烬’（李文轩）杏仁核及海马体区域的特定低频振荡波（θ波）会同步出现可测量的增强！延迟在神经系统信号传递的正常范围内！**双向潜意识的神经共鸣机制，成立！**”
“磐石”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叶晴每一次痛苦的回忆，每一次对李文轩的担忧和呼唤，都在无形中刺激着李文轩大脑深处被封锁的记忆和意识！如同用无形的钥匙，一次次尝试打开那扇沉重的、濒临破碎的门！
“他的自主神经反应呢？”“灰衣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听不出情绪。
“在最近三次监测到的强共鸣周期中，伴随θ波增强，观察到两次指尖微颤幅度增加，一次轻微的眼球快速转动（REM睡眠期特征，但在深度昏迷中极其罕见）！”“白鸽”调出数据图，“虽然依旧没有意识觉醒的明确迹象，但……**沉睡的意识底层，正在被来自外部的、特定的情绪‘钥匙’持续扰动和激活！**”
“灰衣人”沉默了。屏幕的冷光映照在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幽暗的光泽。叶晴是李文轩意识复苏的“钥匙”，这既是掌控局面的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一旦叶晴的记忆深度恢复，或者情绪剧烈波动，很可能加速李文轩的苏醒！而一个在深度昏迷中被强行刺激唤醒的李文轩，其精神状态、记忆完整性、以及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巨大的未知数！更关键的是，他们还没有拿到“钥匙”（存储卡）里的秘密！
“‘深潜’协议准备得如何了？”“灰衣人”突然问道，声音带着金属的冷硬。
“白鸽”和“磐石”同时一震！
“设备己就绪，参数完成预设模拟。”“白鸽”的声音有些干涩，“但风险……您清楚，不可逆脑损伤或死亡概率模型显示，在‘余烬’当前状态下，超过72%！即使成功，记忆提取的完整性和准确性也无法保证，且可能造成永久性人格或认知障碍！”
“72%……”“灰衣人”低声重复这个数字，面具后的视线再次投向观察窗内毫无生气的李文轩。这个看似懦弱的线人，如今却成了牵动多方神经的核心节点。等待他自然苏醒，风险在于不可控的苏醒时间和可能的记忆缺失；强行“深潜”，则是赌上他性命和记忆完整性的豪赌。
“暂缓执行。”“灰衣人”最终做出了决定，但语气没有丝毫放松，“继续强化外部刺激组合（叶晴名字呼唤+深海环境音）。密切监测‘余烬’的所有生理和神经反应，特别是每次与叶晴情绪波动同步的共鸣峰值！记录峰值强度、持续时间、关联脑区变化模式！建立预测模型！我要知道……距离他意识‘临界点’还有多远！”
“是！”两人同时应声，压力陡增。
“另外，‘蜂鸟’部署情况？”“灰衣人”转向“磐石”。
“己抵达目标区域上空，进入静默悬浮模式。光学监控覆盖病房窗口及外部走廊部分区域。数据传输稳定，画面清晰。”“磐石”调出一个分屏，上面显示着医院病房楼的实时高空俯瞰影像，以及一个聚焦在叶晴病房窗户上的放大画面（只能看到窗帘和偶尔晃动的人影）。
“保持监控。目标人物（叶晴）的日常行为、探访者、尤其是……**任何异常的身体反应或医疗处置**，都要记录。”“灰衣人”强调。叶晴颈部的传感器，是连接两端的脆弱纽带，也是最大的潜在暴露点。
**雅加达，苏哈托家族名下的一处隐秘海滨别墅。**
海浪轻轻拍打着私人沙滩，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然而，别墅内豪华的会客厅里，气氛却与窗外的美景格格不入。
陈枭坐在舒适的沙发里，姿态依旧从容，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的对面，URDC的太子爷，年轻的苏哈托少爷，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带着点被强行拉来的不耐烦。他穿着花哨的夏威夷衬衫，手里晃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眼神不时瞟向落地窗外沙滩上几个穿着比基尼、正在嬉戏的年轻女郎。巴扬·苏达尔托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小心翼翼地陪坐在一旁，额头上全是汗，拼命给苏哈托使眼色。
“陈先生是吧？”苏哈托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上下打量着陈枭，语气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傲慢，“巴扬把你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能解决我们URDC的大麻烦？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
陈枭脸上挂着商人式的微笑，眼底却一片冰冷。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少爷根本就是个被宠坏、只知享乐的草包，对家族的生意和面临的危机毫无概念，甚至毫无兴趣。
“苏哈托少爷快人快语。”陈枭的声音平稳，“URDC在苏拉威西遇到的麻烦，根源在于对手找到了更有力的靠山，并且利用舆论和地方势力对你们施压。常规的商业手段和法律途径，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效果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哼，不就是几个不知死活的环保组织和地方上的土财主吗？”苏哈托不屑地撇撇嘴，“多给点钱，或者找点人吓唬吓唬不就完了？巴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巴扬脸色一白，连忙看向陈枭。
“苏哈托少爷说得对，常规手段当然可以用。”陈枭顺着他的话，话锋却陡然一转，“但如果对方不吃这套呢？如果他们背后的人，能量比URDC更大，决心也更坚定呢？据我所知，对方己经拿到了你们前期‘处理’某些问题时留下的……不太合规的证据。这些证据一旦公开，或者提交给更高层，恐怕就不只是特许权的问题了，整个URDC的声誉和……某些人的前途，都会受到严重影响。”他刻意加重了“某些人”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哈托。
苏哈托脸上的不屑终于收敛了一些，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证据？”
“具体是什么证据，我想巴扬副总裁应该比您更清楚。”陈枭将皮球踢给巴扬，同时施加压力，“关键在于，对方现在手握这些筹码，态度强硬。URDC要么放弃苏拉威西这块肥肉，要么……就得付出远超预期的代价去填这个无底洞，而且结果未必如愿。”
“放弃？不可能！”苏哈托下意识地叫起来，苏拉威西的项目是他叔叔（董事会主席）极为看重的，搞砸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当然不能放弃。”陈枭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强大的自信，“所以，需要换一种思路。需要一种……更高效、更彻底、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专业’方案。”他再次强调了“专业”二字。
“什么方案？”苏哈托被勾起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釜底抽薪。”陈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让那些掌握证据、带头闹事的关键人物……彻底消失。或者，让他们掌握的证据……永远无法见光。”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清理垃圾。
苏哈托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酒杯差点没拿稳！他虽然纨绔，但也明白陈枭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杀人灭口？或者使用极端手段？！
“你……你疯了？！”苏哈托的声音有些变调，“这……这要是被查出来……”
“查出来？”陈枭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苏哈托少爷，您觉得，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和‘专业’的善后能力，我会坐在这里跟您谈这个吗？我们处理这类问题的经验非常丰富，保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目标消失，证据湮灭，舆论自然会平息。剩下的，就是URDC如何收拾残局，重新掌控局面了。那时候，特许权自然稳稳落在你们手中。”他身体前倾，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而您，作为促成这次‘合作’的关键人物，在家族中的地位，以及……个人能获得的回报，还用我多说吗？”
巨大的诱惑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哈托！家族中的地位！难以想象的回报！还有……解决这个让他叔叔暴跳如雷的烂摊子！陈枭描绘的前景太，而他提出的手段虽然骇人，但那种笃定和自信，却让苏哈托在恐惧中产生了一丝扭曲的期待——也许……真的可以？
“你……你们真能做到？”苏哈托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
“只要URDC，或者说苏哈托家族，愿意支付相应的‘服务费’，并全力配合我们后续的行动，确保信息畅通无阻。”陈枭靠回沙发，姿态放松，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人命，而是一桩普通的生意，“具体细节，巴扬副总裁会跟进。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您和您叔叔手中。不过，时间不等人，对方随时可能抛出证据。”
苏哈托脸色变幻不定，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似乎也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勇气。
“……我要和叔叔商量一下！”他最终说道，声音带着虚张声势的强硬。
“当然。”陈枭优雅地起身，“静候佳音。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达成真正的共识。”他不再多言，对巴扬微微颔首，在“信使”的陪同下，从容地离开了奢华的别墅。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进客厅，苏哈托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看着陈枭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桌上那杯还剩一半的威士忌，眼中充满了挣扎、恐惧和一种被点燃的、扭曲的欲望。而巴扬，则如同虚脱般瘫在沙发上，他知道，魔鬼的交易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西非国际医院，特护病房。**
护士玛丽取出叶晴腋下的体温计，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
“37.8度，有点低烧。”玛丽护士皱了皱眉，记录在案，“叶督察，您除了脖子痒，还有其他不舒服吗？比如头晕、乏力加重？或者伤口疼痛加剧？”
“还好，就是觉得有点累，头有点沉。”叶晴如实回答，那种莫名的疲惫感确实比前几天更重了些。
“可能是身体还在恢复期，有点炎症反应。也可能是情绪影响。”玛丽护士安慰道，“我会报告医生，再观察一下。您多休息，尽量放松心情。”她收起体温计，离开了病房。
叶晴靠在枕头上，感觉额角隐隐作痛，颈侧的温热麻痒感似乎也随着体温的升高而变得更加明显。她抬手想揉一揉，指尖触碰到皮肤时，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碎片：
**冰冷黑暗的海水中，李文轩沾满血污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神充满了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样冰冷坚硬的小东西，用力地……** **按进了她颈侧锁骨下方的皮肤里！** **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啊！”叶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颈侧那个位置传来的温热麻痒感，此刻变得如同烙铁般灼热和刺痛！
**那不是针孔！那是……李文轩塞进去的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叶晴！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颈侧，身体因为激动和刚刚闪回画面的冲击而微微颤抖！监护仪因为她的心率飙升而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
**未知地点，地下医疗设施。**
主控台上，代表李文轩脑波图谱的屏幕，一个前所未有的、尖锐而剧烈的θ波与γ波耦合峰，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窜起！强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旁边的生理参数监控上，心率瞬间飙升！指尖剧烈颤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了疯狂的、无序的快速转动！
“警报！最高级别神经活动爆发！”“白鸽”失声惊呼！
“磐石”一步跨到观察窗前，眼神锐利如鹰！
“灰衣人”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沉睡的“余烬”，在叶晴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关键记忆闪回的刺激下，其意识深渊的最底层，那扇紧闭的门扉，似乎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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