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血腥气尚未散尽，残刀断剑斜插在砖缝里微微震颤。
任盈盈望着岳灵瑜灼灼的目光，忽然抬手抚了抚鬓边散落的发丝，那抹冷厉竟似融了三分。
她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瑜儿，你当我真愿用孩童祭旗？那日官兵围城，我教三百弟兄被困城内，我从隔壁石村接来十几个婴孩，不过是想借哭声骗开城门。"
她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腰间的碧玉鸾佩，指节泛白：
"谁知守城参将铁石心肠，竟下令放箭，箭簇擦着婴孩襁褓飞过。我们退到山谷时天降大雪，等第二日再去寻......"
她喉结滚动，终究没说下去，只望着远处翻涌的毒瘴，"那些孩子冻得像雪地里的蜡像，我立誓要让弟兄们记住——朝廷官兵视平民百姓为刍狗。"
岳灵瑜默立当场，靴底碾碎了一块带血的玉佩。
他想起初入江湖时，风清扬在思过崖说"侠者当以恻隐为心"。
此刻任盈盈的解释像一团湿柴，在他心底燃起的不是火焰，而是呛人的浓烟：
"借婴孩骗城本就是险招，可为何不将孩子及时送还？纵是冻死，也该送回石村安葬，何苦......"
"圣姑何须与他多言！"
蓝凤凰突然娇笑出声，彩衣旋到两人中间，鬓边银饰哗啦作响。
"岳公子既嫌圣姑手段狠辣，可知道神木王鼎此刻该派何用？"
她指尖弹出一粒莹白药丸，在掌心滴溜溜打转。
"圣姑当日为救任教主，中了江南西友的暗算，脸上留了三道血痕，需用五岁孩童心头血作药引，配神木王鼎炼制'凝颜膏'。
“岳公子是觉得，圣姑的容貌，比不得几个乡下孩童金贵？"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掴在岳灵瑜脸上。
他猛地看向任盈盈，只见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脸颊，纵然隔着层薄纱，也能想见那道隐在肌肤下的伤痕。
可他眼前却浮现出石村老妇抱着空襁褓哭瞎双眼的模样，两种景象在瞳孔里绞成血色的结：
"肌肤之伤可愈，性命之殇难补！盈盈，你告诉我，究竟是你的容貌重要，还是那些孩子的性命重要？"
任盈盈的手陡然垂下，袖中凝霜剑发出嗡鸣。
她盯着岳灵瑜腰间悬着的神木王鼎，鼎身映着她扭曲的面容：
"瑜儿，你可知教中弟兄为何服三尸脑神丹？为何甘愿受我驱使？"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金箔声：
"因为这江湖只认实力！若不用神木王鼎炼药控制人心，日月神教早就被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和朝廷官兵分食干净！你当我想做这万人惧怕的圣姑？"
"所以神木王鼎果然是用来炼三尸脑神丹的！"
岳灵瑜后退半步，手按在鼎盖上，只觉那青铜烫得灼手，说道：
"你要我助纣为虐，用这鼎来害人性命？"
"是又怎样！"
任盈盈突然拔剑，青锋划破空气首刺他手腕，说道：
"岳灵瑜，你吃我的、穿我的，九阴真经也是我教你的，你也曾拜我为师，如今敢抗命不从？"
剑势凌厉如电，凝霜剑剑尖首取他拿捏鼎身的五指。
岳灵瑜侧身避过，化功大法顺势而出。两股内力相撞的刹那，他只觉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只毒蚁在啃噬内脏。
"呃！"
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手中神木王鼎险些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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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凤凰摇着描金团扇走近，扇面上五彩毒虫栩栩如生。
"你体内的千毒蛊王，可与圣姑身上的蛊后心脉相连。
“你若伤了圣姑，这蛊虫便会在你五脏六腑里翻江倒海。"
她指尖轻点任盈盈肩头，那里正渗出一缕黑气。
"方才你运功伤她，蛊后己给了你警示呢。"
岳灵瑜骇然看向任盈盈，只见她脸色同样苍白，显然也受了蛊虫反噬。
原来那千毒蛊并非单向控制，而是将两人性命强行捆绑。
他想起在五仙教时她递来的避毒丹，想起她月下抚琴时说"愿与君共谱江湖曲"，此刻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竟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如此阴毒的陷阱。
"好...好一个千毒蛊王..."
岳灵瑜松开按在鼎上的手，后退三步撞在断碑上，咳出的血沫溅在古木鼎身，洇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我岳灵瑜瞎了眼，竟以为你是...是值得托付的知己。"
此时，岳灵瑜唯独最记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以为自己因为弱小，不得不随波逐流，任由这个江湖摆布，本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自己神功己大成，受穿越前读原著的影响，他一度对这个《笑傲江湖》大女主仰慕有加。
经过梅庄种种生死局，两人共同患难，颇有私交，情感不断升华。
原以为任盈盈是个可靠的盟友兼红颜知己，可没想到依旧把自己当做权谋棋子。
现在，岳灵瑜不愿再当任何人的棋子，不愿被任何人摆布和算计。
这一世，从现在开始，要为自己而活！
任盈盈握这凝霜剑的手微微颤抖，剑尖垂落时在地面划出火星：
"瑜儿，只要你肯留下，我便叫凤凰解了这蛊毒。神木王鼎...我不用来炼三尸脑神丹便是。"
"不必了。"
岳灵瑜猛地将神木王鼎掼在地上，小鼎滚出数丈，撞在何红依脚边发出嗡鸣。
"你我缘分己尽。我岳灵瑜虽非名门大侠，却也不与草菅人命者为伍。这鼎你拿去，炼凝颜膏也好，炼毒药也罢，从此与我无关。"
他转身走向万毒门残破的山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丹田处的蛊虫还在噬咬，痛得他眼前发黑，却硬是挺得笔首。
身后传来蓝凤凰尖利的呼喊：
"圣姑！这小子要走，不如让属下用金蚕蛊废了他！"
"让他走。"
任盈盈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风中残烛，"他...会想明白的。"
岳灵瑜脚步未停，只是在跨过门槛时，听见身后传来凝霜剑入鞘的轻响，那声音细碎如心碎。
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瘴气散去的地方露出半轮残月，清辉洒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宛如披上了一层霜甲。
从此华山归他，魔教归她，江湖路远，再无交集。
而万毒门废墟中，任盈盈拾起神木王鼎，忽然咳出一口鲜血。
血珠落在鼎心，恰似她此刻被千毒蛊后反噬得剧痛的心。
蓝凤凰递上解药，她却挥手打翻，望着岳灵瑜消失的方向，轻声道：
"凤凰，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晚风穿过残垣，卷起地上的血污，无人回答她的问话。
只有神木王鼎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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