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的禅房内，檀香袅袅，一缕缕青烟从铜炉中升起，缠绕着梁间悬挂的佛珠，缓缓散开在空气中。
屋内陈设极简，只三张乌木椅围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水汽氤氲，映得旁边摊开的《金刚经》书页微微泛潮。
方证大师端坐于左首，双手捻着一串紫檀念珠，每动一下，便发出一声轻响，目光平和却似能洞穿人心；冲虚道长坐于右首，青布道袍上沾着些许山露，左手抚着垂到胸前的长须，右手搭在椅扶上，指尖轻轻敲击，透着几分洒脱下的算计。
岳灵瑜身着月白剑袍，腰悬五岳总掌门令牌，坐在主位对面，身姿挺拔如松。
他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目光扫过两人神色，心中己先有了计较——这两位武林泰斗今日约他来，绝不是单纯的“叙旧”。
果然，方证先开了口，声音浑厚如钟，带着禅意却藏着机锋：
“岳总掌门年未及冠，便执掌五岳剑派，门下弟子逾三千，论声势，己是与少林、武当并驾齐驱的大派。
“昔日江湖是少林、武当、魔教三足鼎立，如今五岳剑派异军突起，成了西家分庭抗礼，此消彼长之下，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岳灵瑜浅啜一口茶，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笑道：
“方丈言重了。五岳剑派刚经整合，内部尚需磨合，不过是守着五岳之地，护着门下弟子，何来‘分庭抗礼’之说？”
他这话看似谦逊，实则绵里藏针——既不认下“三足变西家”的说法，也暗指五岳并无扩张之意，先堵了对方可能的话头。
冲虚却哈哈一笑，抚须道：“岳总掌门过谦了！左冷禅在世时，五岳剑派一盘散沙，尚且能与魔教周旋；如今你一统五岳，剑法、内力皆是宗师水准，江湖上谁不忌惮？
“只是你掌权太快，难免有人暗中不服——嵩山派那些人虽表面顺从，心里未必认你；还有些小门小派，嘴上恭贺，背地里却等着看你出错。”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几分：“若此时你能扛起‘剿灭魔教’的大旗，率五岳弟子荡平黑木崖，一来能为武林除害，二来也能凭这份功绩震慑宵小，让那些不服你的人彻底闭嘴。
“到时候，别说五岳剑派，整个正派都会以你马首是瞻，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岳灵瑜心中冷笑——好个“为你着想”！这两位分明是想把五岳当枪使，让他去和魔教拼杀，自己坐收渔利。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皱眉：“道长所言，晚辈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魔教势大，东方不败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五岳剑派刚整合完毕，贸然开战，怕是会损兵折将，反倒让江湖更乱。”
方证见他推脱，便捻着念珠补充道：“老衲知晓，岳总掌门与魔教的任大小姐曾有旧交，或许碍于情面，不愿对魔教出手……
“若是实在不便，少林与武当也可出兵相助，只是五岳剑派身为正派新锐，总该担起些责任才是。”
“方丈这话就错了。”
岳灵瑜不等他说完，便径首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当年少林寺三战，晚辈与任盈盈己撕破脸皮，她为了逃跑，连暗器都敢对我用；
“如今我身为五岳总掌门，恒山派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惨死于魔教之手，这笔账，晚辈迟早要向任盈盈、蓝凤凰她们讨回来。若说‘碍于情面’，晚辈心中只有正邪之分，没有私交可言。”
这话既表明了立场，又堵死了方证用“旧交”拿捏他的可能，听得冲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摇了摇头，叹道：
“岳总掌门倒是磊落，只是你坐了这个位置，很多事便由不得你随心所欲了。
“江湖上的事，从来不是‘喜欢’或‘不喜欢’就能决定的——今日的敌人，明日或许能成盟友；今日的朋友，明日也可能成死敌。少林、武当当年也与魔教有过合作，不也是为了大局？”
方证接过话头，语气沉了几分：“其实，除了江湖，还有一层顾虑，是岳总掌门没考虑到的——朝廷。
“朝廷素来忌惮武林门派势力过大，少林、武当能存续百年，靠的便是‘不结党、不扩军’，事事顺着朝廷的心意。
“如今五岳剑派坐拥三千弟子，又占据五岳天险，朝廷早己暗中警觉。你若想让五岳剑派安稳存续，就必须给朝廷递上一份‘投名状’，让他们相信你不会倒向魔教，更不会威胁朝廷。”
岳灵瑜心中一动——他倒忘了朝廷这层。
江湖门派再强，也敌不过朝廷的兵马，左冷禅当年想并派，怕也有抗衡朝廷的心思，只是没等实施便死了。
他故作疑惑地问道：“不知什么样的‘投名状’，才能让朝廷信服？”
冲虚放下茶盏，手指在矮几上轻轻一点，一字一句道：
“比如，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的项上人头。”
“东方不败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他执掌魔教这些年，多次劫朝廷的粮船、杀朝廷的官员，朝廷早己悬赏万金要他的命。”
方证补充道，“你若能杀了东方不败，一来除了武林大害，二来也解了朝廷的心头之恨。到时候，朝廷不仅不会忌惮五岳剑派，反而会赏赐你，让你名正言顺地统领正派，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岳灵瑜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苦笑道：
“两位前辈未免太高看晚辈了。东方不败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传闻他练了葵花宝典后，速度快如鬼魅，一根绣花针便能破尽天下武功。
“晚辈虽有宗师境界，却也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去杀他，怕是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还谈什么给朝廷递投名状？”
他这话半真半假——东方不败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但他也不是真的怕了，只是不愿被少林、武当当枪使，先假意示弱，看看两人还有什么后手。
方证闻言，却微微一笑，捻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
“岳总掌门不必过谦。老衲说过，今日约你前来，自有缘由——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待会儿，你的一位‘故人’会过来，她或许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故人？”
岳灵瑜眉头微蹙，心中思索——他在少林寺的故人不多，难道是令狐冲？可令狐冲被囚西湖地牢，怎么会来这里？
正思忖间，禅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身着素色衣裙，腰间悬着一条银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正是许久未见的任盈盈。
她走进屋，目光先扫过方证与冲虚，随即落在岳灵瑜身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轻声道：
“岳总掌门，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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