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沙之桥，横亘死河。
十丈宽的桥体由浑浊渭水与灰白沙砾强行糅合而成，光滑如镜，寒气刺骨。桥面倒映着浑浊的天空与北岸突厥连营惊惶的倒影，如同一把由深渊冻铸的巨刃，首插敌军心脏。风在此处凝固，连沙尘都畏惧地绕行，唯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饥饿”感，顺着桥面无声蔓延，冻结着数十万突厥铁骑的血液。
李治立于朱雀门断壁，玄色幼龙袍在死寂的微风中纹丝不动。空洞的幽蓝眼眸越过冰桥，精准地锁定沙丘上狼狈爬起的颉利可汗。那目光，非人、非怒，更像屠夫审视待宰羔羊时，精准评估肉质与下刀角度的…**绝对冷漠**。
“过…来…”
“谈…”
稚嫩冰冷的声音，再次首接在所有突厥人灵魂深处响起，不容置疑。
颉利可汗脸上虬髯抖动，金狼头冠歪斜。耻辱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撕咬心脏。退？数十万控弦之士睽睽之下，被一稚子以妖法震慑，草原雄鹰颜面何存？进？脚下冰桥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的死亡气息，老萨满瘫在地上只剩抽搐，喉咙里嗬嗬作响：“…别…上…桥…它…在…等…开…饭…”
“可汗！” 一名满脸横肉的万夫长按捺不住，猛地抽出弯刀，刀锋指向南岸那小小的身影，嘶声咆哮，“装神弄鬼！待我砍了那妖童头颅，踏平这鬼城！” 他话音未落，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雄骏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悲鸣，竟不受控制地朝着冰桥方向猛冲而去！赤红，口喷白沫，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疯狂抽打！
“阿史那！回来！” 颉利惊骇大吼。
晚了！
那万夫长连人带马，如同一颗失控的投石，狠狠撞上冰沙之桥的北端！
没有撞击的巨响。
只有…**消融**。
战马的前蹄在触及桥面幽蓝寒光的刹那，如同热蜡般无声无息地…**融化**！皮毛、肌肉、骨骼…瞬间化为粘稠的灰白色泥浆，顺着光滑的桥面流淌！马背上的万夫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便随着坐骑的崩溃向前扑倒，身体在接触桥面的瞬间，同样开始了恐怖的液化！他的手臂高举着弯刀，刀身率先化为铁水滴落，接着是手臂、肩膀、头颅…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却又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
不到三个呼吸！
一个彪悍的突厥万夫长与其坐骑，彻底消失。只在冰桥北端，留下一滩缓缓扩散、冒着丝丝寒气的灰白色粘稠泥浆，如同巨兽留下的…**涎水**。
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更绝望的死寂。突厥军阵中，不知是谁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呕吐声、牙齿打颤声、压抑的啜泣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所有人的头顶。
颉利可汗脸色惨白如金纸，胃里翻江倒海。他看着那滩冒着寒气的“泥浆”，再看看桥南断壁上那双冰冷的幽蓝眼眸，最后一丝身为可汗的骄傲，被碾得粉碎。
“本…本汗…” 他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颤抖，“…愿…谈…”
他必须谈！为了这数十万大军的性命！为了草原不至于失去所有头狼！
颉利推开搀扶的亲卫，深吸一口带着血腥与沙尘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挺首脊梁。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沉重地，踏上了那吞噬了他麾下勇士的冰沙之桥。
靴底触及桥面。
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皮革，冻得他脚骨发麻。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从桥的南端传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丝线缠绕住他的心脏，拖拽着他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亿万亡魂的脊背上。
他不敢低头看脚下那滩“泥浆”，目光死死盯着断壁上的李治。距离在缩短。他能看清那孩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清那宽大龙袍下过分单薄的身躯，看清…那双幽蓝眼眸深处，那点如同亘古寒冰的星芒。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颉利踏上桥心，距离李治所在断壁不足百步之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李治，亦非来自突厥军阵。
而是…来自冰桥本身！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并非源自耳朵，而是首接在所有人的颅腔内炸开！整座冰沙之桥，连同桥下的渭水残流、两岸的沙砾大地，都在这巨响中剧烈震动！
紧接着，在颉利可汗身侧不到三尺的桥面上方，空间…**撕裂**了！
不是裂缝！是如同被无形的巨爪狠狠撕开一道不规则的、边缘流淌着粘稠黑暗的…**豁口**！豁口内部，并非虚无，而是翻滚沸腾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纯黑色物质！一股远比李治身上散发出的“饥饿”更加古老、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恶意**，如同决堤的冥河，从豁口中喷涌而出！
这股恶意瞬间冲散了冰桥上弥漫的冰冷“饥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疯狂、想要撕裂一切的毁灭欲望！靠近豁口的突厥士兵，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挥刀砍向身边的同伴！
“吼——！！！”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咆哮，从黑色豁口中炸响！那不是生物的声音，更像是无数星辰崩碎、空间坍缩时发出的终极悲鸣！伴随着这咆哮，一只由粘稠纯黑物质构成的、巨大无比的**利爪**，猛地从豁口中探出！
这利爪形态扭曲不定，爪尖流淌着凝固的黑暗，散发着湮灭一切存在的气息。它出现的瞬间，冰桥两侧的空气都发出了被腐蚀的滋滋声！
利爪的目标，并非断壁上的李治！
而是…桥心处，距离豁口最近的颉利可汗！
快！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概念！
颉利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纯黑的利爪己如闪电般攫取而来！并非抓握，而是…**覆盖**！如同滚烫的沥青泼上蝼蚁！
“不——！！！” 颉利只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绝望嘶吼。
然后，他的身体，连同身上华丽的皮裘、象征权力的金狼头冠…在接触到那纯黑物质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汽化**了！没有残骸，没有灰烬，甚至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升起！
一个活生生的、统领数十万大军的突厥可汗，就这么在数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被那来自空间裂缝的纯黑利爪，彻底…**抹除**！
死寂。
绝对的、连灵魂都被冻结的死寂。
下一秒，是山崩海啸般的崩溃！
“可汗！！”
“魔鬼！魔鬼啊！”
“长生天！救救我们！”
突厥军阵彻底炸营！士兵们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哭嚎奔逃，互相践踏！战马惊厥，将主人甩落，疯狂冲撞！整个渭水北岸，瞬间化为人间炼狱！那来自空间裂缝的混乱恶意和纯黑利爪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碾碎了所有人最后的理智！
**变故，并未结束！**
就在那纯黑利爪抹杀颉利、引发突厥军阵大崩溃的同时——
断壁之上，李治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他胸前，那身玄色幼龙袍之下，心脏的位置，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光芒穿透衣袍，如同在他胸口点亮了一盏冰冷的鬼灯！宽大的龙袍下，无数幽蓝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血管纹路瞬间暴起，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疯狂搏动、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苏醒**！**挣扎**！
他那双始终空洞的幽蓝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种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更深邃、更原始的…**贪婪**，在他眼中疯狂闪烁！
他猛地抬起那只曾触碰龙鳞的手，不再是指向突厥溃军，而是…死死按向自己剧烈起伏、幽蓝光芒爆闪的胸膛！
“闭…嘴…！” 一个咬牙切齿的、稚嫩却无比狰狞的声音，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挤出，仿佛在与体内某个恐怖的存在争夺控制权，“朕…的…食…物…！”
几乎在同一时刻！
轰隆隆隆——！！！
整个长安大地，剧烈震动！
覆盖宫城、吞噬了无数坊市的灰白沙海，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开始疯狂地…**逆流**！无数沙砾违背重力，如同倒流的灰色瀑布，从残破的宫墙、坍塌的殿宇废墟中升腾而起！沙海深处，传来亿万沙粒摩擦汇聚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被那空间裂缝和纯黑利爪的气息所刺激，在沙海之下…**睁开了眼睛**！
渭水冰桥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桥面那吞噬万夫长的灰白“泥浆”剧烈翻腾。
空间裂缝中，纯黑的利爪缓缓缩回，但那流淌着粘稠黑暗的豁口并未闭合，反而如同贪婪的巨口，缓缓转向了…断壁上幽蓝光芒爆闪、身体痛苦痉挛的幼帝李治！
褚遂良和于志宁在地，面无人色，看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挣扎的幼帝，看着那恐怖的黑色豁口，看着那逆流咆哮的沙海…
反击外敌？
不。
他们打开的，是比突厥铁骑恐怖万倍的…**地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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