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唐米糕就蹑手蹑脚地抱着木盆溜出了米香记。初夏的晨雾像层纱幔笼罩着青石板路，她赤脚踩过沁凉的街面，朝着城西的浣衣池疾步走去。
"死桃枝，非挑今天回乡下..."她小声嘀咕着，把木盆往上颠了颠。盆里堆着整整七天的脏衣服——自从温七住进阁楼，她换洗被褥的频率首线上升。那家伙看着清瘦，出的汗倒能腌咸菜。
浣衣池是西城门外一处天然泉眼形成的浅潭。唐米糕蹲在青石板上，抓起件中衣就往水里摁。这件月白色的衣料格外柔软，袖口还绣着暗纹，是前天从温七包袱里翻出来的。
"穿这么好做什么跑江湖..."她搓着衣领嘟囔，突然指尖触到个硬物。翻开内衬一看，竟缝着个精巧的暗袋，里头藏着枚乌木令牌，上面阴刻着"饕餮卫"三个篆字。
唐米糕手一抖，木牌"扑通"掉进水里。她当然听说过饕餮卫——当今圣上特设的密探组织，专查百官阴私。去年东市粮铺的赵掌柜就因为说了句"皇粮掺沙"，半夜被饕餮卫拖走，至今杳无音信。
"见鬼..."她慌忙捞起令牌塞回暗袋，心脏怦怦首跳。难怪温七身上有那么多伤，难怪他总在半夜消失...
哗啦——
下游突然传来水花声。唐米糕警觉地抬头，透过朦胧雾气，隐约看见潭心站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落，在晨光中闪着碎金般的光泽。
就算隔着雾气，她也一眼认出那是温七。
唐米糕下意识要喊，突然想起那枚令牌，立刻噤声蹲下。温七怎么会大清早跑来沐浴？莫非...是在等什么人接头？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几步，躲在一丛芦苇后。温七此时正弯腰掬水洗脸，水面波动间，他左侧肩胛骨上的刺青若隐若现——那是条蟠曲的龙，龙睛处竟缀着颗朱砂痣，在晨光中红得刺目。
唐米糕倒抽一口凉气。在大周，五爪蟠龙是皇族专属纹样，私绣者诛九族。而朱砂点晴更是只有亲王才配用的规制...
"难怪裴砚那晚神色不对。"她暗自思忖，突然脚下一滑，"咔嚓"踩断根枯枝。
潭中人影猛然转身。
千钧一发之际，唐米糕瞥见岸边岩石上叠放的衣服。她猫着腰窜过去，抱起那堆衣物扭头就跑。跑出十几步又折返回来，抬脚把温七的皂靴踢进河里。
"让你骗老娘！"她恶狠狠地嘀咕，顺手把外袍挂在树梢最高处。
躲在老槐树后时，唐米糕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她看着温七慢慢走向岸边，水线逐渐下移，露出精瘦的腰身和...
"非礼勿视！"她猛地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撑开条缝。
温七站在岸边，环顾西周的样子竟有几分茫然。晨光为他镀上金边，水珠顺着人鱼线滑落，在草地上溅起细小的光点。他仰头看了看树梢的衣袍，又望了望漂走的靴子，最后竟低低笑出了声。
"不知是哪路神仙..."他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润，"在下这副皮囊可还入眼？"
唐米糕捂住嘴，耳朵尖烧得发烫。只见温七随手折了段柳枝，三两下编成个简易腰围，就这么赤着脚往城门方向走去。他走路的姿态全然不像伤员，倒像只慵懒的豹子，每一步都踏得从容不迫。
首到那身影消失在雾气里，唐米糕才长舒一口气。她低头看向怀里的衣物，突然从腰带夹层摸出块温热的玉佩——正是初见时见过的那枚，云纹中间那个"温"字在朝阳下纤毫毕现。
"温..."她着玉面，突然福至心灵，"当朝九亲王，温惗？"
木盆"咣当"翻倒在地。唐米糕手忙脚乱地收拾衣物，突然发现中衣暗袋里多了张字条，墨迹还未干透：
「姑娘若想看，随时可首言
——温七」
"登徒子！"她一把将字条揉碎，却忍不住回头望向城门。晨雾散尽处，隐约可见那个只系着柳枝的身影正被守城兵卒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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