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清晨，陨星谷的炊烟刚漫过竹篱笆，就被山风揉成了细碎的雾。
林野蹲在太极台边缘的青石上，手里捏着块巴掌大的残片。晨光穿过残片的纹路，在地上投出金黑交织的光斑，像极了当年夜星辰体内流转的罗盘之力。他如今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刀匠，背上那柄“逆熵”短刀，正是用当年混沌之主封印处的玄铁锻造的。
“野哥，再不走赶不上早集了！”山脚下传来少年的呼喊，是村里学堂的孩童，背着竹篓，里面装着要去镇上换笔墨的草药。
林野把残片塞进怀里，拍了拍石缝里新生的青苔。这是三个月前在太极台裂缝中找到的，残片边缘还留着夜星辰的血痕——当年那位前辈归隐前，曾在这里埋下一坛桃花酿，说“等有人能看懂残片上的纹路，就让他喝了这酒”。
他起身时，靴底碾过块松动的石头，滚落到台底的草丛里。那里藏着另外两枚残片，是十年前夜星辰亲手埋下的。如今三枚残片凑齐，却再没显现过罗盘的形态，只是在月圆之夜会微微发烫，像在记挂着什么。
“来了！”林野朝山下喊，转身时瞥见台边的石壁上，新刻了几行字，是村里的老秀才写的：“熵起熵落，如潮有信；平衡之道，存于人心。”
走到半山腰的桃林时，他远远看见溪边的竹屋。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苏晚正蹲在石阶上择菜，鬓角的碎发被晨露打湿，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朝阳的光。夜星辰坐在屋前的竹椅上，手里着柄木剑，剑鞘上的桃花纹己经被磨得发亮。
“星叔，苏姨！”林野喊了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镇上张记的桂花糕，刚出锅的。”
苏晚回头笑了，手里的荠菜掉在竹篮里：“又去太极台了？”她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这十年，林野总在月圆之夜去台边静坐，像在等待某个约定。
夜星辰放下木剑，指腹划过林野递来的残片：“这纹路，看明白了？”
林野挠了挠头：“看懂了三成。您说的‘循环’，是不是就像这桃花？春天开，秋天落，埋在土里又能发芽。”他想起去年冬天，苏姨用桃核种出的新苗，此刻己经蹿到半人高。
夜星辰没说话，只是拿起木剑，在晨光里挽了个剑花。剑风掠过竹篱，带起几片桃花瓣，落在苏晚的发间。那剑招正是当年的“净世”，只是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润，像溪水漫过青石。
“当年混沌老鬼总说，熵增是天道。”苏晚把桂花糕递到夜星辰手里，指尖相触时，两人腕上的疤痕同时泛起微光——那是当年熵蚀留下的印记，如今成了彼此的念想，“他却忘了，天道里还有‘生生不息’西个字。”
林野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突然明白残片为何不显罗盘形态。因果罗盘从来不是器物，而是夜星辰护着苏晚冲出万佛窟的决绝，是清玄道长碎裂的符箓，是暗影教教主最后的自爆，是所有在纷争里选择“守护”的人，用信念凝成的光。
“该走了。”林野把残片放回怀里，那里还揣着今天要教孩子们认的草药图谱，“下午要给学堂的娃讲‘平衡者’的故事，得赶在晌午前回去。”
他转身时，听见苏晚在身后说：“把那坛酒挖出来吧，让孩子们也尝尝。”
林野脚步一顿，回头看见朝阳正漫过太极台的顶端，三枚残片在光里隐隐发亮，却不再是冰冷的器物，倒像三颗跳动的心脏，与山谷里的鸟鸣、溪声、竹屋的炊烟，融成了最安稳的人间。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片，突然想起十年前夜星辰说的最后一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日出而作，是有人等你回家吃饭，是看着后生晚辈，比你当年更懂‘守护’二字。”
山风穿过桃林，带来远处学堂的朗朗书声。林野加快脚步，怀里的残片微微发烫，像在催促着他——该把故事讲给新的人听了，就像当年的人，把信念传给了他们。
而太极台的朝阳下，竹椅上的夜星辰轻轻握住苏晚的手，两人腕上的疤痕在光里渐渐淡去，化作两道交织的纹路，印在彼此的掌心，像枚永不褪色的罗盘，指着岁月深处，那片永远晴朗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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