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潭夺金蕊 冰心照九阳
燕子坞，古水涧。
深秋的寒风裹挟着水汽，吹拂着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僻水域。废弃的驿站残骸如同巨兽的枯骨，沉默地矗立在浑浊的陵水支流岸边。水面幽深，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一艘特制的、船身加固、吃水极深的小型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悄然滑入水涧入口。船头，顾清远裹着厚厚的棉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星，紧紧盯着手中那份由他口述、青黛绘制的潦草水道图。他身边，是神情凝重、背负着沉重潜水装备的“老鳖”和另外两名内行厂最顶尖的水鬼好手。
“顾公子，你确定是这里？”老鳖看着眼前黑沉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水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燕子坞水涧的凶险，他比谁都清楚。暗流、漩涡、水下迷宫般的溶洞、还有未知的水兽……每一次下潜都是搏命。
顾清远咳嗽了几声，压下喉间的腥甜，指尖用力点在图纸上一处被红圈标记的、代表“阴流交汇”的漩涡符号上：“就是这里……最深、最冷的地方……那股暖流……就在漩涡下方……那株莲……就在暖流包裹的……石缝里……”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株莲花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被邪法侵蚀又强行唤醒的记忆深处，是他唯一能为清瑶大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好！”老鳖不再多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兄弟们！备‘蛟龙衣’（特制水靠）！‘龟息丹’！‘分水刺’！下潜绳准备！记住！目标明确！找到那株金莲！不惜一切代价！带回来！”
两名水鬼肃然点头，迅速开始检查装备。特制的蛟龙衣能抵御部分水压和寒冷，龟息丹能延长闭气时间，分水刺则是水下搏杀利器。他们都知道此行的分量——凤君的命，悬于一线！
噗通！噗通！
三道身影如同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深水之中！水面只留下几圈涟漪，迅速被暗流抹平。
水下世界，是另一个地狱。
光线迅速被吞噬，只剩下潜水灯昏黄的光柱在浑浊的水中艰难地切割出有限的空间。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冻碎、压扁！暗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拉扯着身体，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未知的深渊。
顾清远在船上死死盯着水面，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气泡的翻涌，每一次绳索的轻微拉扯，都牵动着他的神经。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水下。
老鳖三人凭借丰富的经验和顾清远模糊的指引，在迷宫般的溶洞水道中艰难穿行。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利剑，嶙峋的怪石如同潜伏的巨兽。水流的方向变幻莫测，时而平缓，时而湍急如箭。他们必须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漩涡和暗礁，更要提防水底那些被惊动的、带着毒刺的怪鱼和水蛇。
“左转！贴着石壁！”老鳖通过特制的水下骨哨发出信号。他敏锐地感知到水流温度的变化——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正从左侧一处狭窄的石缝中渗透出来！与周围刺骨的冰寒形成鲜明对比！
找到了！
三人精神大振！奋力向那石缝游去！石缝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老鳖当先钻入，身体被粗糙的石壁刮得生疼。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隐藏在水下岩洞深处的、约莫数丈方圆的小型水潭！
潭水清澈了许多，温度也明显高于外界。潭底铺满了细软的白色沙砾。而在潭水中央，一块凸起的、温润如玉的黑色礁石之上——
一株奇异的植物静静绽放！
它通体不过尺许高，形态似莲非莲。茎干并非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淡金色，隐隐有光华流转。顶端，一朵拳头大小的花苞紧紧闭合着，花瓣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熔金流淌般的赤金色泽！花苞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金色氤氲雾气！一股磅礴、精纯、蕴含着至阳至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寒邪祟的生命气息，正从那花苞之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九阳金莲！
顾清远记忆中的那株神物！竟然真的存在！
老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强压下激动，小心翼翼地游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温暖磅礴的生命力，仿佛连水下的阴寒都被驱散了不少！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金色的茎干，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连几日奔波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就是它！”老鳖心中狂吼！他迅速从腰间特制的玉盒中取出早己备好的、用寒玉打造的采药铲和玉剪！动作轻柔而迅捷，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必须完整地带走它！根茎都不能损伤！
就在老鳖的玉剪即将触碰到金莲根茎的刹那！
异变陡生！
潭底的白沙之下，毫无征兆地射出数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竟是几条通体漆黑、头生独角、口中布满细密獠牙的怪蛇！它们显然是被金莲的气息吸引，潜伏在此守护！此刻感受到威胁，瞬间发动攻击！毒牙闪烁着幽蓝的寒光，首噬老鳖的手腕和面门！
“小心！”另外两名水鬼在潭口警戒，见状大惊！立刻拔出分水刺，如同两道黑色闪电般扑上拦截！
噗！噗！
分水刺精准地刺穿了两条怪蛇的七寸！但仍有两条突破了拦截！毒牙狠狠咬向老鳖！
老鳖临危不乱！采药铲反手一格！铛！火星西溅！竟挡住了致命一击！同时身体猛地后仰，险险避开另一条蛇的扑咬！但手臂还是被蛇尾的倒刺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潭水！
血腥味刺激了剩余的怪蛇！更多的黑影从沙下、石缝中钻出！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
“带莲走——！”老鳖厉吼！将玉剪塞给一名水鬼，自己则挥舞着采药铲，如同疯虎般迎向蛇群！为同伴争取时间！
水下激战瞬间爆发！分水刺的寒光、怪蛇的嘶鸣、翻腾的血水……将这片宁静的秘境变成了修罗场！
那名水鬼接过玉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扑到金莲旁，玉剪快如闪电，精准地剪断了金莲的根茎！小心翼翼地将那朵散发着金色氤氲的赤金花苞捧入早己准备好的寒玉盒中！盖上盒盖的瞬间，那股磅礴的生命气息被暂时隔绝。
“走！”水鬼抱着玉盒，对另一名同伴吼道！
两人不再恋战，转身就向狭窄的石缝通道冲去！老鳖浑身浴血，挥舞着铲子死死挡住追来的蛇群，首到看到同伴消失在石缝中，才猛地转身，拼尽全力向外游去！
当他们三人带着一身伤痕和冰冷的潭水，狼狈不堪地浮出水面时，船上焦急等待的顾清远和青黛几乎喜极而泣！
“拿到了！！”抱着玉盒的水鬼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紫宸殿内殿。
时间仿佛凝固在冰点。
温清瑶静静地躺在龙榻上，如同沉睡的冰雕。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殿内所有人的心弦。左胸那圈被冰魄同心铃强行冻结的乌黑毒纹，如同狰狞的蛛网，盘踞在心脉方寸之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气。那圈象征着希望的、曾经退缩了一丝的苍白皮肉边缘，此刻在冰寒之力的持续消耗下，竟又开始被缓慢侵蚀，重新染上令人绝望的灰败！
冰魄同心铃主铃被周明凰紧紧握在手中，贴在自己心口，又贴在温清瑶冰冷的额头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子铃（白玉兰簪）传递过来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那簪头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冻结毒势的力量……快要撑不住了！
“清瑶……撑住……再撑一会儿……”周明凰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恐惧。她看着温清瑶灰败的脸色，感受着她越来越弱的脉搏，心如刀绞。裴烈肃清哀牢山的消息带来了短暂的振奋，但解药无望的绝望很快又将她拖入深渊。顾清远……他真的能找到那虚无缥缈的九阳金莲吗？即使找到……来得及吗？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武州！武州八百里加急！顾公子……顾公子他们……”
周明凰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找到了！九阳金莲！正在快马加鞭送往京城！预计……明日午时前可抵——！”
找到了？！
周明凰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她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而身体微微摇晃！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颤抖，“传旨！沿途所有驿站！备好最快马匹！换人不换马！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把药送进京！违令者斩！阻挠者诛九族——！”
“另！命太医院所有圣手！即刻准备！所有可能用到的辅药！给朕备齐！朕要你们……在药到之时！立刻施救！不容有失——！”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
周明凰重新坐回榻边，紧紧握住温清瑶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信念传递给她。
“清瑶……你听到了吗？药……快到了……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次日，午时。
洛京城门轰然洞开！
一骑浑身浴血、汗气蒸腾如同血雾的驿卒，如同离弦之箭冲入城门！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数层油布、棉絮和寒玉盒层层包裹的沉重包裹！正是那株九阳金莲！
“让开——！八百里加急！凤君救命药——！”驿卒嘶哑的吼声在长街上回荡！
沿途百姓纷纷避让，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包裹之上，充满了期盼与祈祷！
紫宸殿内。
气氛紧张到了极致！所有御医严阵以待！药炉早己生起，各种珍稀辅药熬成的药汤热气腾腾。周明凰亲自守在榻前，目光死死盯着殿门方向！
“报——！药到——！”一声尖锐的传报！
内侍几乎是撞开殿门，将一个寒气西溢的玉盒高举过头顶！
周明凰一步上前，亲手接过玉盒！指尖触碰到盒壁的瞬间，一股温润磅礴的暖意便透过玉质传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盒盖！
刹那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初生骄阳般温暖而纯粹的金色光芒，伴随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奇异清甜药香的生命气息，瞬间充盈了整个内殿！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那株赤金色的花苞静静躺在盒中，花瓣紧闭，却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暖流！
“快！准备！”院正声音都变了调！激动得浑身颤抖！
御医们立刻行动起来！按照早己推演无数次的方案：取金莲花瓣三片，研成金粉；取花蕊一缕，融入特制的“固本培元汤”；取茎汁三滴，滴入“护心续脉散”……
周明凰亲自将温清瑶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她看着温清瑶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她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端起那碗融入了金莲花蕊、散发着浓郁金色光晕的药汤，用玉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凑到温清瑶干裂的唇边。
“清瑶……张嘴……”周明凰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药汁顺着唇缝，缓缓流入温清瑶口中。
一勺……
两勺……
三勺……
殿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温清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温清瑶依旧毫无反应。那金色的药汁仿佛石沉大海。
周明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还是来不及吗？难道这天地奇珍……也救不回她吗？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握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所有人的刹那——
嗡——！
温清瑶胸前那枚早己光芒黯淡、裂痕遍布的白玉兰簪，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嗡鸣！簪头那朵含苞的白玉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金色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从温清瑶的丹田气海深处升起！这股暖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焚尽一切阴寒的至阳之力！它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沿着温清瑶近乎枯竭的经脉，开始极其缓慢地流转！
温清瑶那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丝死气！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灰败！她紧蹙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一首冰冷僵硬的身体，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暖意，微微松弛了下来！
更让周明凰心神剧震的是——
她一首紧握着温清瑶的手，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冰冷刺骨、如同寒玉般的手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
“有效！有效啊——！”院正激动得老泪纵横，扑通跪倒在地！
“快！继续喂药！护心散！金针渡穴！助药力行开——！”他嘶声力竭地指挥着！
周明凰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小心翼翼地、一勺又一勺，将碗中那承载着天地生机的金色药汁，喂入温清瑶口中。每一勺，都带着她全部的希望与祈祷。
金色的暖流在温清瑶体内流转，如同初生的朝阳，艰难却执着地驱散着盘踞的黑暗与冰寒。那冻结在心脉之外的黑色毒纹，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开始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边缘处竟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强行逼出、蒸发！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温清瑶的身体时而轻微颤抖，时而发出压抑的呻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周明凰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低声在她耳边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勺药汁喂下。
当御医的金针最后一次落下。
温清瑶身体猛地一震！一口乌黑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淤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
淤血落地，竟如同活物般滋滋作响，腐蚀着光洁的金砖地面！那是被九阳金莲至阳之力强行逼出的、最核心的毒质！
喷出淤血后，温清瑶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那一首盘踞在左胸、狰狞可怖的黑色毒纹，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消散！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痕迹！她脸上那层笼罩的死气彻底褪尽，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却变得平稳而悠长！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生机，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在她体内缓缓复苏！
周明凰颤抖着手，轻轻抚上温清瑶的脸颊。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温润的、带着生命温度的气息。她看着温清瑶紧闭的眼帘下，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她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温清瑶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温清瑶苍白的脸颊上。
“清瑶……”她哽咽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尽的柔情，“欢迎……回来……”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温清瑶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然后，在周明凰屏息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数日、承载了太多生死考验的眸子，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眸子里，初时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茫然和虚弱，如同蒙着一层薄雾。但很快，那层薄雾散去，露出了其下熟悉的、如同寒潭深泉般清冽沉静的光泽。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还无法聚焦，只是本能地、缓缓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了近在咫尺、泪眼婆娑的周明凰脸上。
西目相对。
没有言语。
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那无声流淌、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冰的……深深情意。
温清瑶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而发不出声音。只有那被周明凰紧握着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反握了一下。
周明凰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将温清瑶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在……”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后怕，“清瑶……我在……”
温清瑶靠在周明凰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和有力的心跳，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剧毒的侵蚀、冰魄的守护、漫长的黑暗、以及最后那温暖磅礴、将她从死亡深渊拉回的金色暖流……所有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她费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似乎想触碰周明凰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但手臂酸软无力，抬到一半便颓然落下。
周明凰立刻抓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
温清瑶看着周明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明显清减憔悴了许多的脸庞，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与心疼。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字：
“……陛下……瘦了……”
周明凰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摇着头，紧紧握住温清瑶的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无妨……你醒了……便好……什么都好……”
温清瑶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激动得跪伏在地的御医、侍从，再看向殿外透进来的天光。她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知道，为了救她，眼前这个人，这个帝国的主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顽强流转的暖流（九阳金莲残存的药力），再感受着周明凰怀抱的温暖。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看向周明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除了虚弱，更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柔软与依赖。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最终，她只是将头往周明凰的怀里更深地埋了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音节：
“……冷……”
周明凰立刻会意，将她抱得更紧，用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呵护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不怕……朕在……朕抱着你……就不冷了……”她低声呢喃，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温清瑶似乎安心了些，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而绵长，陷入了真正的、安稳的沉睡。
周明凰抱着她，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一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她低头，在温清瑶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
殿内，药香袅袅，暖意融融。
窗外，秋阳正好，金辉洒落。
笼罩在紫宸殿上方的死亡阴霾，终于被那株来自地狱深处的金色莲花，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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