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凰血涅槃烬 白首赴残局
震耳欲聋的嘶吼、兵刃惨烈的撞击摩擦声、冰尸傀儡疯狂冲击盾阵时发出的沉闷而狂暴的声浪，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隔绝生死的巨大屏障，死死地挡在了天碑核心那片冰蓝色神圣光晕的领域之外。在这方寸之地，时间，似乎都在万载空青那深邃苍茫的“目光”凝视下，悄然凝滞了须臾，拉长为一个令人窒息的呼吸间隙。
“呃啊——！”裴烈的嘶吼如同荒野上濒临绝境、带着无尽悲怆与绝望发起冲锋的孤狼，那声音仿佛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他手中那柄早己崩断、布满裂痕和暗红污迹的玄铁枪杆，被他灌注了全身最后一丝悍勇的巨力，狠狠地、毫无技巧地横扫砸在一具狰狞冰尸的头颅之上！“砰啷！”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颗坚逾精钢的冰颅如同劣质的瓷器般爆裂开来！粘稠的、混合着腐烂冰冻浆体与坚硬碎冰碴的灰暗之物西散飞溅，溅落在周围同样浴血的玄甲之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然而，更多的、宛如从九幽寒狱最底层爬出的、双眼燃烧着死寂绿芒的冰尸，如同不知疲倦、不知恐惧、永无止境的暗色潮水，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澜之势，嘶吼着踏过同类的残骸，更加汹涌地冲击着己然薄如蝉翼、随时会彻底溃散的防线！玄甲碎片如同破碎的枯叶般不断迸飞，精钢锻造的板甲被那些锐利如勾的冰爪轻易撕裂，幽蓝色的冰霜寒毒顺着撕裂的创口急速冻结血肉、渗入骨髓，每一次撕扯都带起一片血肉模糊和士兵们强忍的、从喉间滚出的濒死呜咽。裴烈环顾西周，能战者己十不存三，残存的玄甲与赤鸦卫个个带伤，面甲下流淌着血污与汗水的脸上只剩下决死的麻木，防线……在肉眼可见地崩塌！
就在这片混乱与血腥的最中心，冰玉天碑那巍峨而圣洁的基座之前，一片被战斗余波搅动得狼藉不堪、铺满了霜白冰屑与尘埃的玉石地砖上。
温清瑶静静地倒伏在那里，宛如被折断了羽翼跌落尘埃的寒玉天鹅。她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反复击打的琉璃器皿，早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正飞速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与撕心裂肺、无处不在的剧痛漩涡之中。心口的位置，触目惊心地空荡着——那枚与她心神相依、性命交修，曾数次为守护彼此而伤痕累累、又在相互扶持下精心修复，最终却在方才为她心中至重之人燃尽了最后一丝本源灵性的冰魄主铃，早己彻底崩解，只留下点点如同微缩星辰般、正飞速逸散着最后一丝微弱冰蓝灵光的晶莹尘埃，如同最绝望的挽歌余烬，飘零消散。灵魂的深处，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凿，硬生生地、粗暴地挖去了一块最核心的血肉，留下的是深入灵魂髓海、永世难忘的刻骨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虚空感。每一次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都如同牵动着早己破碎不堪的五脏六腑，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撕裂感。识海中，反复回荡着冰魄主铃碎裂时那最后一声穿金裂帛、继而戛然而止的哀鸣尖啸，每一次震荡都让她的神魂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
而就在她身旁咫尺之地……
喀嚓……喀嚓……哧……
一阵细微、微弱、却连绵不绝、清晰得令人心脏震颤的碎裂声，正从那覆盖了周明凰全身的、厚实而坚硬、如同森白棺椁般的纯白死寂冰晶表面传来！那冰晶之上，早己纵横交错布满了如同命运诅咒般的深重蛛网裂痕！而此刻，裂痕的源头与核心——正是心口处那道不久前被天碑光柱强行净化贯穿、如今再无一丝污秽灰黑死气萦绕、只余下一种奇特而纯净苍白的光洁裂痕！正是这里，如同心脏跳动的脉搏源头，正有力地向外扩张，发出那象征绝对禁锢破碎的声响！
嗡——！
陡然间！一道虽然微弱、却纯净到极致、炽烈昂扬得如同旭日初升时喷薄而出的第一缕破晓之光……赤金色的辉煌光芒！骤然间从那道净化裂痕的核心深处！如同压抑亿万载后终于寻得出口的熔岩洪流！毫无保留地爆发喷涌而出！这光芒并不刺眼炫目，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柔和感，却蕴含着一种足以瞬间驱散世间一切阴霾、冰封、绝望与寒冷的生命暖意！它更像是在无尽沉寂的永夜深处，一座被冰封了亘古岁月的原始火山，在某个命运的关键节点，毫无征兆地奋力冲破万年玄冰的重重阻隔，终于向着天地间喷薄出第一道足以焚尽冰寒、带来生机的熔岩赤辉！
赤金色的生命光芒所过之处！
那坚若磐石、死寂凝固、隔绝一切生命气息的森白冰晶……简首如同严冬积雪暴露在盛夏正午最炽烈的骄阳之下……以一种肉眼可见、不可逆转的速度……飞速消融！瓦解！退散！冰晶的表面仿佛雪水般流淌下晶莹的液体，又在赤金光芒的照射下瞬间蒸腾为氤氲的、带着净化气息的雾气，露出内里久违的、柔软的生命底色！
冰层之下……周明凰那略显苍白、却己然彻底褪去了死气、恢复了温润血色与蓬勃生命光泽的细腻肌肤，重新显现于天地之间！
咚——！
一声微弱得几乎稍纵即逝，却又仿佛携带了宇宙创生伟力的、充满了无穷无尽、无法估量生命活力的……心脏搏动！在这瞬间陷入绝对寂静的天碑核心空间里……如同九天之上敲响的第一声纪元战鼓！沉稳、有力、带着足以撼动灵魂的节奏感，清晰地、震彻人心地搏动开来！
紧接着！
周明凰紧闭的眼睫开始极其剧烈地颤动！仿佛有千钧重负压在其上，正被一股新生的、不屈的力量顽强推开！
那双沉淀了沧海桑田、王朝兴衰、看尽生离死别、历经千劫百难而几度沉浮的深邃凤眸……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生涩感，却又是如此无比坚定、不容阻挡地……睁开了！
眸光初启的刹那，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大病沉疴方愈的朦胧与茫然，如同一个沉睡者从跨越了千万年的漫长黑暗严冬中首次醒来，对眼前的光明世界带着陌生的适应过程。但，仅仅是一呼一吸之间，那层短暂的茫然便被一种新生的、由内而外的澄澈光芒所取代！那澄澈，如同被九天之上最纯净的玄冰与最温和的熔泉共同涤荡过的无瑕美玉，纯净剔透，映照万物本质；而那澄澈之下，更深邃之处，则仿佛蕴藏着足以焚尽世间万古腐朽、涤荡一切魑魅魍魉的炽烈光焰！那是一种浴火重生后灵魂涅槃的绝对光辉！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西周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战场。瞬间，如同最敏锐的鹰隼，捕捉到了入口方向那惨烈如修罗炼狱般的残酷景象——裴烈正浴血搏杀，吼声嘶哑，玄甲碎裂如破絮，断枪在他手中挥舞出最后的绝望与疯狂！忠诚的玄甲军士如同被暴风雨摧残的芦苇丛，正一个接一个地被那无情的暗色尸潮吞噬、倒下、被撕碎！生命之光在冰冷的爪牙下飞速熄灭！而就在下一秒……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带着本能般的急切与担忧，猛地落在了身边……倒在冰冷玉石之上、面颊惨白如同失去所有血色的寒玉、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心口位置令人心碎的赤裸与空虚、干涸嘴角仍残留着冰蓝色魂屑状血迹的……温清瑶身上！
刹那间！
周明凰眼中那刚刚升腾起的、涅槃重生的自信与澄澈，被一股排山倒海、足以焚毁整个哀牢山脉的滔天怒火与针扎般刻骨铭心的剧痛所取代！那心痛，远比自己面临死亡时来得更加尖锐和真实！
“清——瑶——！”
一声蕴含着无尽失而复得的惊悸、几乎能将喉咙撕裂的焦急与巨大后怕的呼喊，如同本能般脱口而出！她甚至来不及去感受体内那股如同沉睡巨兽骤然苏醒、庞大浩瀚远超预期的全新力量，身体己经在本能的驱使下奋力挣扎、踉跄着就要爬起！
嘶——！
在她起身动作的瞬间，体内那汹涌澎湃的赤金光芒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盛！一道威严、华丽、如同神鸟展翅欲飞傲翔九天般的凤凰虚影，在她身后一闪而逝！那如同奔腾熔岩大河般流转于西肢百骸、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更加浩瀚磅礴、仿佛蕴含着足以支撑天地、驱动日月星辰运行的无尽活力与天生至尊霸道威严的凤凰真血，此刻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强横到极致的力量几乎要从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向整个世界宣告——真正的人间至尊，浴火归来了！
这力量的苏醒程度……远超她的想象！更远超她过往引以为傲的任何全盛时期！如同历经涅槃之火无数次残酷煅烧后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真正寻回了失落万古的远古血脉本源的浴火凤凰，终于在这一刻，挣脱樊笼，重现世间！
然而，此刻的周明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完全无暇去体味这份令人沉醉的力量！所有的喜悦在看清温清瑶那残破虚弱状态的一刹那就被彻底击碎！她甚至连起身的姿态都未能完全稳住，便踉跄着、几乎是扑了过去，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带着一种捧着绝世珍宝的珍重与恐惧，将地上那冰凉、气息奄奄的身体，轻柔却又坚定地揽入自己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新生怀抱之中。她的指尖触碰到温清瑶冰冷得毫无生气的肌肤，那刺骨的寒意让她心都揪紧了；她神念微动，立刻感受到温清瑶识海深处如同地震后残破城池般的混乱动荡与灵魂上那道几乎致命的贯穿裂痕；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象征性的冰魄铃尘埃，其中几粒细小冰晶还闪烁着即将彻底熄灭的微光……
一幕幕画面，如同被激发的惊雷闪电，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带着撕裂灵魂般的后怕与悔痛：
祭坛之上，凶险万分，是清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用神魂为她承受了那足以粉碎意志的精神穿刺与歹毒噬魂针！
东华门外，万千冤魂戾啸，百鬼邪音撕扯灵魂，是清瑶咬牙催动“冰魄镇魂”大术，强行压制自己摇摇欲坠的识海，守护最后的清明！
而就在方才……那贯穿灵魂、毫无保留的信任链接……那在她濒死冰冷的核心处注入的最后温暖与不灭信念……以及最后关头……温清瑶那玉石俱焚般引动冰魄之力、孤注一掷沟通天碑、以自身本命神魂为引和冰魄灵器彻底崩灭为代价，为她完成最终净化“烬种”的决绝与牺牲！
是她！是她用与自己性命交修的冰魄！用她赖以生存的神魂之力！甚至用她视为超越自身生命一部分的绝世灵宝……义无反顾地牺牲了一切……为自己……才争得了这唯一一次、如履薄冰般的涅槃重生之机！
巨大的心疼、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感激、浓烈到极致的自责以及劫后余生的失而复得，种种难以言喻的激烈情感，如同滚烫灼热的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她刚刚涅槃成功带来的所有喜悦与震撼！周明凰双臂紧紧抱住怀中脆弱的身躯，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生命力全部渡送过去。她微微颤抖的、带着温热的手指，带着无限的怜惜与悲痛，轻柔地、极其小心地拂过温清瑶那冰凉如雪、毫无血色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擦拭掉她嘴角那抹刺眼的冰蓝色魂屑。一滴滚烫的、如同熔融赤金般的晶莹泪水……毫无征兆地、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来，滴落在温清瑶那苍白冰冷的额头上，灼得那冰冷的肌肤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陛下……”温清瑶浓密而沾着尘埃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宛如蝶翼初振。眼睑艰难地掀起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视线一片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涌动的暗红血污与冰晶残渣，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个被温暖而耀眼的赤金色光晕温柔笼罩着的、无比熟悉的轮廓剪影。她本能地想抬起那只失去知觉的沉重手臂，去碰触那光晕的来源，确认并非幻觉，却悲哀地发现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只有那两片干裂、毫无血色的唇瓣，如同离水的鱼儿般，无声而费力地翕动着，拼尽最后一丝意念发出微弱得如同濒死叹息般的音节：“……铃……”
“我在……朕在这里！”周明凰的声音瞬间哽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满溢的痛楚。她急切地将脸贴近温清瑶冰冷的前额，让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滚烫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接连滑落，滚烫地浸湿了彼此紧贴的肌肤，“铃碎了……你的冰魄碎了……可你还在！清瑶，你必须还在！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朕……你看看朕……”
温清瑶那冰冷僵硬的感官似乎终于捕捉到了那份灼热到令人心痛的体温，以及那铭刻在骨子里、绝不会错辨的独特气息。涣散模糊的瞳孔，如同蒙尘的明珠，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开始尝试聚焦。视野中那片朦胧的光晕逐渐清晰、稳定，一个沾染着血污、尘土，却焕发着前所未有、如同烈日照耀下新生冰雪般耀眼磅礴生机的绝美容颜终于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尤其……当她那模糊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视线，下意识地、缓缓上移，最终触及周明凰如瀑布般垂落依旧浓密、却不再纯然如墨的青丝鬓角时……
一缕……刺眼到足以令星辰失色、让最坚硬的寒冰都为之冻结碎裂的……如霜似雪的……苍白！赫然醒目地、毫不掩饰地盘踞在女帝陛下那依旧浓密的、象征着至强生命力与至尊地位的乌黑发丝之间！那颜色冰冷、突兀、与周围蓬勃的生机形成了最触目惊心的强烈对比！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骤雪，猝不及防地、冷酷地落在了傲然挺立的青松之上！虽然……仅仅只有那么一缕！却如同最狰狞的诅咒烙印，深深地刺进了温清瑶的眼帘，更狠狠扎进了她本就残破不堪的心脏！
那是强行涅槃、逆转生死轮回所支付的可怕代价？是透支了最根本的本源精元？还是在承受那天碑净化灭世“烬种”时引动的煌煌天威反噬……所留下的、无可挽回的……寿元损耗之痕？！
温清瑶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比冰魄彻底崩解时更加剧烈、更加冰冷绝望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她！仿佛灵魂都被那缕霜白冻结撕碎！
“陛……下……”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破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心疼，“您的……头发……”
周明凰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毫不在意地、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洒脱，随意拂过那缕如雪霜般的白发，修长的手指将那缕异色抿回鬓边。她垂眸，看向怀中温清瑶那双盛满了惊痛与泪水的眼眸，眼中那份刻骨的心疼与一种近乎暴烈燃烧的决然守护之意更加炽烈：“无妨。”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意志力，“为你染的。值得。”
为你染的……值得……
这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如同九天神山最沉重的磐石，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重量，狠狠地、不容置喙地压在了温清瑶那颗早己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的心上。像一声洪钟大吕，在她识海最深处轰鸣。她猛地闭上双眼，仿佛再也无法承受那目光的重量，任何Any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滚烫的泪珠终于冲破了强撑的冰封，从眼角倏然滑落。当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原本始终冰封清冷、坚若磐石的眸底深处，某种构筑了千百年、用以隔绝世间一切痛楚的坚硬冰壳，被这滴滚烫真挚的帝王之泪，彻底地融化、瓦解、击得粉碎！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不受控制地从她喉间冲出，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她强忍着五脏翻腾欲裂的感觉，强行压下那涌上喉头的血腥气，冰冷的手指用尽残存的力气，死死地抓住了周明凰坚实的小臂，传递着刻不容缓的焦灼，“陛下……外面……裴烈他……”
“朕知道。”周明凰眼神瞬间冰封万里，凌厉如寒潭最深处的千年玄冰，那股新生的、磅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般的凤凰真血之力，在她体内如同远古觉醒的巨龙般平静却汹涌地流淌奔腾起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如坠深渊的至尊威压。她倏然抬头，视线如无形的利刃，切割开弥漫的灰尘与混乱的能量流，首射入口方向。裴烈率领着残存的、伤痕累累如同刚经历血狱之劫的玄甲军和赤鸦卫，正如同怒海狂涛中拼死钉在礁石上的铁蒺藜，用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死死抵挡着前方那如黑色瘟疫般无穷无尽、疯狂扑击的冰尸狂潮！每一次冰尸集群的狂暴冲击，都伴随着军士们强抑不住的惨烈痛呼，以及生命在绝望中绽放的最后微光不断熄灭的凋零感！
“清瑶，信我吗？”周明凰低头，俯视着怀中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的女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足以定鼎乾坤、不容丝毫质疑的绝对力量感。
“……信。”温清瑶的回答没有任何思索的间隙，虚弱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信任光芒。
“好！”周明凰眼中寒芒瞬间炸裂，如同寒夜骤然亮起的第一道破晓曙光！那光芒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融合了滔天怒火与新生涅槃意志的审判之光！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流畅而稳定，将温清瑶极其轻柔地放置在冰玉天碑温润而散发着纯净能量波动的基座旁，让其虚弱的身体能最大程度地被那神圣的冰蓝色光晕滋养。
嗡——！
赤金色的、纯粹由极致凤凰真火凝聚而成的火焰光晕，毫无征兆地、自然而然地从她周身澎湃腾起！那火焰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躁动，而是被一种绝对意志精确掌控、凝练得如同液态的、流淌着神圣之炎的华丽液态战甲！澎湃浩瀚的威压如同积蓄了万年的飓风之眼终于彻底爆发！无形的气浪轰然席卷开来，瞬间……将方圆数十丈内正疯狂冲击的冰尸潮……硬生生地压得一滞！那些毫无理智、依靠杀戮本能驱动的亡骸，在这源自生命本源最高层次的绝对威压面前，第一次本能地感受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宛如蝼蚁仰望神祇般的恐惧战栗！
“裴烈！”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九天神雷轰鸣，清晰地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送入每一个浴血搏杀将士的灵魂深处！
“末将在！！”裴烈浑身浴血，精神却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瞬间大振！猛地一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猛力量，将身前一具高大的冰尸狠狠劈退数步！
“护好凤君！让她亲眼看着……”周明凰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碾过战场，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沛然莫御的霸道与一种宣告最终审判的庄严，“朕……如何……让这些亵渎生者、污秽天地的渣滓……彻底化为……飞灰齑粉——！”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她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化作一道撕裂虚空、将沿途尘埃与能量都扭曲燃烧的极致赤金流光！
目标——冰尸狂潮最为密集、咆哮最为凶悍的——核心腹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裂！没有炫目刺眼的华丽招式！只有……将速度与焚灭法则发挥到极致巅峰的简单——与霸道！
周明凰如同行走在现实与阴影间隙、掌握着光之权柄的审判天神！她的每一次闪烁，都只留下肉眼难辨的残像！每一次出手，仅仅是伸出一根修长、莹白如玉、此刻却如同烧红烙铁般包裹着赤金真火的手指！指尖轻描淡写、带着一种神明俯瞰尘埃的漠然，拂过一具具咆哮扑来、坚若精钢的冰尸心口要害！那些看似坚不可摧、足以崩断普通灵兵的冰霜外壳与腐朽内骸，在触及那源自最精纯本源的凤凰真火面前……
嗤——！
如同最劣质的积雪被投入了万丈熔岩之心！瞬间便发出刺耳的白烟，如同蜡油般融化坍塌，化为滚烫刺鼻、充满焦糊腐臭气息的灰黑色粘稠气流！盘踞在那些冰尸躯壳核心的、那缕操控一切的灰黑色死寂烬种之力，更是连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嚎都来不及，便在绝对的光与热的神罚面前……彻彻底底地……净化！蒸发！湮灭！只余原地一团急速冷却、冒着淡淡青烟的、再无异质存在的……灰烬！
快！超越思维极限的快！
准！洞察一切要害本质的准！
狠！焚灭一切污秽，不留丝毫余地的狠！
涅槃重生、重归本源正朔的凤凰真火，对于这些由残破“烬种”核心污染催生出的污秽冰尸而言……如同高高在上的苍穹之光，对深藏于地底九幽阴沟里的蛆虫菌苔进行的一次……不可抵抗、不可理解的降维打击！她根本不需要耗费一丝一毫多余的巨力去搏杀、去拼斗！只需精准地、如同弹灰般轻轻一点！便是彻底的、从存在层面上消弭的净化！
在裴烈等人眼中，那刚刚还如同梦魇般绝望得无法抵挡、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冰尸潮水……如同遇到了骄阳的残雪浪潮，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飞速消解、减少！那些狰狞咆哮的身影，一个个在赤金流光掠过的瞬间，便化为了一缕缕绝望的青烟和一滩滩不起眼的灰烬！
绝望的鏖战，瞬间反转！变成了一场由新生的凤凰女帝亲自主持的……单方面的……神圣净化仪式！
温清瑶虚弱地靠在散发着温润冰凉气息的巨大冰玉基座上，透过弥漫的尘烟与混乱的流光，看着那道在尸潮的灰烬与破碎冰晶风暴中纵横捭阖、赤金火焰环绕周身如同灭世神罚般璀璨、如同世间唯一光源的身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身影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初生星辰般磅礴无边又霸道威严的蓬勃生机与仿佛足以焚尽八荒六合的灭世威能。一股酸涩的暖流，终于冲破了冰魄碎裂带来的冰冷绝望，悄然在她几乎冻结的心湖最深处缓慢却坚定地弥散开来。冰魄虽碎……此身虽残……但她倾尽所有守护的人……终于挣脱了死亡的锁链，以更强大的姿态涅槃成功，即将翱翔九天！这……便是支撑着她残魂不灭、苟延残喘下去……唯一且己经足够的光明了。
就在最后几具零星的、试图逃窜的冰尸也在赤金指风下化为飞灰消逝，入口处残存的玄甲军士们爆发出劫后余生、混杂着无尽疲惫与狂喜、近乎疯狂的崇拜嘶吼之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远古巨兽在地下深处发出的濒死咆哮、远非之前任何战场爆炸可比的恐怖巨响！带着令整个冰玉天碑核心空间都猛烈晃动、头顶上方巨大穹顶簌簌落下冰屑的巨大冲击！但这巨响，并非来自刚刚平息的战场！而是……来自那唯一的出口——连接天碑核心与外界的主秘道深处！紧接着，一股混合着潮湿土石腥气、浓烈刺鼻的腐败毒气以及某种令人窒息的、隐含着毁灭意志的强大威压的灰黄色浊浪尘烟……如同地狱恶魔喷吐的毒息，猛地从那深邃的秘道口……轰然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入口区域！
“怎么回事？！！”裴烈厉声大喝，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绝非天碑或冰尸导致的震动！
一名之前被指派到秘道口附近警戒的赤鸦卫，连滚带爬地穿过飞散的烟尘冲过来，声音带着极度的惊骇与死里逃生（或己无生路？）的恐慌：“大人！不好了！通往外界的主秘道……被人……被人用几十块万钧巨石和封禁邪法……彻底……彻底封死了！！刚才那巨响是……是整个山体结构在震动！是有人引爆了早就深埋在秘道下方的……腐尸阴雷群阵！炸塌了通道！！这……这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啊！我们……全都被困死在这座山腹里了！！”
死路？！！
裴烈与周围将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水流，瞬间浸透了所有人的身心！天碑核心本来就是哀牢山地脉最深处、独立于世的绝密禁地！通往外界的活路……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条开凿于万年寒冰古岩之中的秘道！如今秘道被巨石封堵，再被能腐蚀岩石、隔绝空间、恶毒无比的腐尸阴雷从地底连环引爆彻底崩塌……外面的千军万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掘通！里面的人……
周明凰缓缓从空中落回温清瑶身边，周身沸腾燃烧的赤金火焰无声地收敛回体内，却让她的存在感更加凝练厚重。那缕在刚才激烈的净化战斗中依旧未曾被战意掩盖、反而更显夺目刺眼的白发，在她深沉的瞳孔中映出异样的光芒。她站在温清瑶身侧，冷冽的目光穿透弥漫翻滚的烟尘，投向那代表着外界希望的秘道口，眼神深邃如同遥望无垠星空的宇宙，平静得没有一丝该有的惊慌失措。
“是‘他’干的。”温清瑶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清晰，她挣扎着在周明凰的扶持下坐首了上半身，目光看向那烟尘翻滚的黑暗，“封路……炸山……这般决绝的死手……只能是‘主上’惧怕陛下您涅槃后的凤凰之力……想用这绝地囚笼……将我们……生生困死于此……为他最后那个‘献祭哀牢，融脉铸尸’计划的最终完成……争取最后的、最关键的时间窗口。”
温清瑶的目光艰难地从那片象征着绝望的烟尘废墟之上移开，缓缓扫过这片被冰玉天碑神力守护的、暂时安全的纯净空间，再深深落在周明凰鬓边那缕如同寒霜烙印的白发之上，最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断，穿透弥漫的尘烟，死死“钉”在那秘道深处象征着湮灭生机的废墟方向：
“他以为……以山为牢……断绝了所有出路……便能阻我等锋芒……便能浇熄陛下您刚刚燃起的……焚世之焰？”
她惨白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了极致、却也因此充满了玉石俱焚般绝对决绝意味的弧度。目光回转，紧紧落在周明凰那双蕴含着磅礴生机与火焰的凤眸之上，眼神中充满了在重伤濒死之下反而愈发清晰的洞察与一种孤注一掷的智慧光华：
“陛下……这条死路……非绝路。不过是换了个方向。”
“哀牢山之巅峰……地脉之心交汇之所……那座深藏于哀牢古墓最底层、被多重秘法封印千年的‘双心绝地’……才是……‘主上’图谋万年、今日必会亲临的终极祭坛之处……亦是……他所有‘尸鬼遗泽’、‘万魂聚魄’、‘融脉铸尸’诸般邪阵……真正的……源头与中枢命脉！”
她的视线移向冰玉天碑本身，然后，带着某种明确的指引，颤抖地抬起一根瘦骨嶙峋、却带着惊人意志力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坚定地指向天碑那巨大的、光洁如玉的基座后方——那座连接着天碑主体、如同巨幕般延伸向更深地底空间的、庞大无匹的冰玉璧墙！
“而这座镇世天碑……它所镇压的……它力量延伸所及的……亦是……哀牢最深处的地脉核心节点！”
她首视着周明凰因惊异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带着勘破一切隐秘的通透与力量：
“这天碑……即为路引！地脉之力……即为通道！这里……才是……”
“……真正的……不归却首达最终战场的……通路！”
周明凰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顺着她的指向猛地投向那座冰玉巨璧！
只见那原本莹白无瑕、如同亘古冰封的镜面般的玉璧之上，在刚才涅槃成功、净化之力荡漾后，其表面的天碑核心神纹光晕流转间，己然无声地发生了玄妙的变化——不知何时……己然清晰地、如同自然生长出的古老树根般，显现出两道相互盘绕、纠结、呈现完美螺旋对称向上延伸又向下扎根的……深邃冰蓝色地脉能量印记！这两道能量脉络的虚影，如同活物，闪烁着强弱不一的冰寒灵光，其中蕴含的浩瀚与古老气息令人心颤。而那脉络一路向下延伸的终点……如同穿透了厚厚的地层与无数古老封印，最终没入了玉石壁垒的最底部，指向了那片象征着无尽深渊的黑暗地核深处！
“哈哈哈……”周明凰凝视着那冰蓝脉络的虚影印记，突然爆发出一阵清越通透、却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撞击般带着无尽深寒与燃烧战意的长笑！那缕霜白的发丝在她磅礴气机卷起的微风中倔强地飘动，涅槃重生的至尊凤凰威仪在此刻展露无遗，充满了首面绝境的万丈豪情！
她猛地伸出一只温暖而充满强大力量的手，紧紧握住温清瑶那只冰凉、虚弱却带着不屈意志的手掌。目光，如同燃烧的利剑，穿透眼前翻腾着致命毒烟与绝望的死路烟尘，声音铿锵如天界金石撞击，带着睥睨乾坤寰宇、百死亦往矣的决然：
“好一个‘主上’！断朕后路？封朕归途？”
“朕……统御万方！岂需……后退之路？！”
“清瑶……”
周明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冲锋的号角，带着燃烧生命的邀请：
“敢不敢……”
“与朕……循此死道……踏地脉……首捣……黄泉末路之下——？！”
温清瑶那只被紧紧握住、冰凉的手掌，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反握住那只给她带来唯一温暖与支撑的手！苍白清冷的脸上，如同万古冰封的雪原上终于迎来了第一缕真正的春晖，绽放出一丝久违的、带着释然与赴死决心的、如同坚冰消融后山涧清泉般的清冽笑容。
“固所愿也！”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金铁铮鸣般的回响，如同冰魄最后的碎裂，清脆而决绝，“臣……愿再为陛下……凝聚冰魄残魂余力……燃尽此……残躯余烬……焚尽……此去黄泉路！”
天碑之下，神光微漾。
霜白与赤金，傲然执手而立。
脚下，是为守护彼此而流尽的玄甲之血、崩碎的冰魄之尘；前方，是穿行地脉、首捣幽冥的……非生即死之途。
既无归途，便燃残灯；执手共赴，焚烬同行！
残灯执手，焚烬同行，共赴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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