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鱼来说，她现在的处境不过是从方才的破屋改换到现在略微好点的房子里继续绑着。
看了眼身旁。
还多了个少虞……
她小声嘀咕，“以你的本事，方才完全能跑得掉。”
少年优雅解开手中绳索，又来给江鱼解，“他们抓你是为了引出我，若我跑了，你会有危险。”
江鱼无奈叹气，心里却是感动的，“可现在我们都被绑了，连个出去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不以为意，“他们应该是想用我去威胁沈砚辞，所以暂时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也没能力做什么。
江鱼咬着唇道歉，“都怪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出门的，现在把你和沈太师都给连累了。”
少年丢掉解开的麻绳，细细着江鱼手腕的红痕，低垂的眼底滑过杀意，“是我不好，没觉察到姐姐的心思，我该早些陪你去金光寺的。”他扶着江鱼慢慢起身。
江鱼保持一个姿势太久，骤然起来，虽有人扶着，依旧觉得眩晕靠进了少年的怀里。
趁着少年扶着她挪动脚步的同时，她也简单打量了眼周身的环境。
这间屋子并非先前那间，一看就是长期有人居住打扫过的，虽看着普通但里头的一应摆件极其讲究。
光是墙上那幅名家真迹，就值不少钱，如此陋舍藏珍，想必主人身份不俗。
“少虞，你瞧出抓我们的人是谁了吗？”
温少虞语气平静，“顾羡之。”
江鱼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九皇子想用你去威胁沈太师？”
此番行径未免太过偏激大胆。
少年纤长的食指忽然压上江鱼薄软的唇瓣，“嘘～”
江鱼深深咽下嗓中的话，竖起耳朵和少年一起听着外头细微的声音。
他们好似在吃饭。
“李统领，这九皇子让我们绑沈砚辞的儿子我明白，可这二小姐为何要绑那个叫江鱼的？”
宋相出事后，他们这些原来的旧部夹在九皇子和宋府之间，两头谁都不敢得罪，想着万一宋相不日翻身，或九皇子顺利登基，他们都能有条出路不是？
李言啐了口痰，“里头那个女的，叫江鱼，是当年给二小姐看诊的江太医的孙女儿。”
“江阔？”
李言点头，“当年二小姐在赵元若跟前捣鼓，利用她去张晚晚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后来那个张晚晚挺着个肚子就离京，死在外头的事你还记得吗？”
一同吃饭的侍卫点头，“那哪能不记得？当时宋相知道这件事后跑到房里质问二小姐，恰巧就被那个来府里看诊的江阔给听到了。二小姐那时还年轻，觉得自己害了人心里害怕，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小姐。”
“那时，大小姐正逢入主后位的关键时候，担心二小姐做的事暴露出去，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便提前出手了结了韦贵妃的产医，让那倒霉的江阔当了替死鬼。”
“出事的时候，这个江鱼还是个娃娃，她能知道什么？二小姐至于忌惮成这样？”
李言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嚼着，“闺阁养出的女人，胆子自然小，当初那江阔都被下令砍了头，全家也都离开了京城，偏偏二小姐就是觉得心里不安，思来想去非得让人撵到那个什么村，他儿子儿媳就是我亲手杀得。”
江鱼听得血液倒流，浑身发颤，指甲差点在掌心掐断才堪堪控制没冲出去同他们拼命。
就因为祖父不慎听到宋青姝当年害人的真相，他们便要杀人灭口，害了祖父不成还杀了她爹娘，现在连她也不想放过。
爹娘出事的那年，她年纪还小，只听村上人都在说，她爹娘为了采药不慎双双坠崖，尸骨无存。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在家中左等右等也没见他们回来，时间久了，再不愿接受，事实也是事实。
爹娘素日与人和善，又只是个老实讨生活的平头百姓，他们出事后，她自然不会往其他方面多想。
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大的冤情。
江鱼眼里布满了泪水，怨恨的目光恨不能化成利刃，去刺死外头那些害了人性命，却依旧能安然自得谈笑风生的败类。
温少虞在她情绪彻底失控的前一秒猛地将人拦腰抱起，远离门边。
他声音沉沉，替她拭去下巴上不断汇成的泪珠，“姐姐的仇，我去报。”绵软的唇瓣印在江鱼眼下，咸涩的泪水刺得他浑身经脉都在叫嚣着想要见血，“宋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江鱼张着唇，大口呼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哽咽出声。
祖父自幼教她，身为医者，当以仁心为本，心怀悲悯，大夫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忘了本心，起了杀意。
她如今满腔涌着的，都是想要杀了外面的那些人，她要杀了宋青姝，要杀了宋青雪，管她是宋家还是皇后，她现在只想让她们给自己的祖父和爹娘赔命。
江鱼指间扣得椅子扶手“呲呲”细响，眼眶通红，声线憋到粘稠嘶哑，“少虞，你去杀了他们，去杀了他们……”
大不了她以后再也不行医了，反正这些年也没人对她有过好颜色。
祖父凭着自己的医术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被自己三番两次从阎王那里拉回的人送去了地府，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她以后再也不做大夫，再也不给人治病，再也不想救人了。
江鱼崩溃的一把抱着少年，埋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己，“少虞，以后除了你，我再也不给人看病了……”
“呜呜呜……”
温少虞托着江鱼的后脑，面色阴翳到瘆人，“好，我去杀了他们。”
江鱼闷在他衣襟处哭得伤心又绝望，几次差点喘不上气，憋的自己闷咳不断。
“──咳咳！”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外头那几个耳力极好的人听到。
李言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后者一把抄起桌上的大刀，骂咧咧走了过去，“再哭老子现在就一刀劈了你。”
“──哐当”门被狠狠踹开。
紧接着是一声破天的惨叫。
李言赶忙放下手中酒碗，一回头就看到方才的侍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扉大开，先前五花大绑的少年正浑身戾气地立在门口，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的惊人，却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翻涌的暴戾和杀意。
院中的其他人见状纷纷拔出长刀，等着李言下令。
李言看着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森然杀戮的少年，捏着刀柄的掌心都僵了僵，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惧吼道，“把他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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